“人生在世,會當有業,農民則計量耕稼,商賈別討論貨賄,工巧則致精器用,伎藝則沉思法術,武夫則慣習弓馬,文士則講議經書。多見士大夫恥涉農商,羞務工伎,射則不能穿札,筆則才記姓名,飽食醉酒,忽忽無事,以此銷日,以此終年.....”
於汴京內城附近所設,按唐制不但掌校理典籍、刊正錯謬,還擇選宗室貴戚、功勳子弟,有學士傳授經史書法的弘文館明堂當中,正有個稚嫩的童聲正朗讀著。
朗朗童聲所讀的,乃是南北朝時期顏之推所創的《顏氏家訓·勉學篇》,在這般時節,也屬於孩童的啟蒙教育著作。那男童身著明黃色的錦袍,五官貌相看來也很端正,只是才六七歲的年紀臉上自然是稚氣未脫。
眼見前方端坐著的講經教授一邊聽著朗讀聲不時點頭,一邊又正專注瞧著自己這個學生謄寫抄錄的字帖,那男童臉上也不由顯露出慵懶之色,偷偷的又打了個哈欠。
到底好玩是孩子的天性,那男童有些坐不住了,他的目光,不住的又往明堂外面瞄去,然而卻正瞧見李天衢背手站立在視窗正盯著他...男童面色一變,慌忙又正襟危坐,繼續朗讀著千字文不敢顯露出絲毫倦怠。
李天衢瞧著那男童那副模樣,就好像與自己後世兒時上學那會,上課開小差時忽然被班主任抓個正著的反應十分相似...也不住的搖了搖頭,並暗歎了口氣。
時至今日,自己的長子李繼志,也已經到了接受啟蒙教育的年紀。
從自己這個長子記事以來,李天衢在他面前便一直都是嚴父的形象。所以爺倆每次相處,瞧著李繼志唯唯諾諾的模樣,李天衢也不住大搖其頭,自己的後代能力上限會到什麼高度,又當如何教育,而期間什麼事會起到反作用...這些事,不但都是未知數,而且也是因人而異的。
如果後世國泰民安的時節,對自己的雖然仍要嚴加管教兒女,但也主要是為了在人格形成的階段把根基打好,以後的人生還是要由他們做抉擇。一輩子能活得幸福快樂便是,李天衢也不會因為高學歷、高文憑,亦或必須達成什麼別人眼中的目標便逼著孩子被壓力弄垮,除非他們自己選擇了那條路並且能樂在其中。
但是這個時代卻截然不同,五代十國絕大多數政權更迭的頻率實在太過頻繁,其中有個最為重要的原因便是:各個國家熬到了第二世,可是繼位的君主往往都會敗壞了他們的老子、義父的基業。
諸如朱溫被親兒子弒殺篡位,奪回皇位的梁末帝朱友貞寵信奸邪;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晚年昏庸,而李嗣源義子後唐末帝李從珂治國無能;楊行密之子楊渥生性狂悖,打壓元勳而後大權盡失,遭兵變身死;蜀帝王建的繼承者王衍更是奢侈荒淫,致使後唐大軍輕鬆的殺入蜀道......
相反的,諸如吳越、南平這等國力更弱的政權,卻一直熬到了趙匡胤代周立宋以後,卻全因錢鏐之子錢元瓘,高季昌之子高從誨這一輩比起其他國家的繼承者可都要爭氣了許多。
然而李天衢站在視窗瞧著學堂內戰戰兢兢的李繼志,心想自己管教的太過嚴格了,恐怕也會適得其反。但是一個幾歲大的孩子,現在還不能定性他能否成為儲君的最合適人選。
至於其他子嗣,比長子李繼志的年紀更小,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句話也不可盡信,隨著膝下諸子漸漸長大成人,誰又有能力接受這片江山,尚還需要日積月累的觀察......
心中正尋思時,學堂內的講經教授抬起頭來,也發現李天衢正站在視窗左近,他也連忙起身,疾步上前,便施禮道:
“微臣不知陛下今日前來察看皇子讀書向學,未曾恭迎聖駕,萬望恕罪!”
這個被任命司掌教導宗室皇子功課的講經教授名為顏承賢,唐朝時節中過進士科,算是那種好鑽研學問,但又不至自命清高的文人。先前經李天衢親自考察,大概能確定他為人相對清心寡慾,於仕途上自然要保住現在的官祿功名,但應也不是那種為了在朝堂中往上爬會使盡一切手段的人物,由他只負責宗室皇子的啟蒙教育,倒也剛剛合適。
而眼見顏承賢上前施禮,李天衢點了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