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便是李存勖。”
李存勖聞言又轉過頭來:呲牙一樂,露出一口白牙,他笑得很好看:
“怎麼,你可準備好了?不是我欺你有傷,到底戰陣殺伐,不比尋常切磋比試。清除城內抵抗餘眾,我還須去擒捉劉仁恭、劉守光父子,帶回去向父親覆命,所以有意來會一會你,但也不可耽擱久了。”
元行欽聞言慘然一笑,他嘆聲說道:
“方才城門大開時,我奔赴內城向主公報急,只不過...聽宮中內人報知,趁著你們從南門殺入城裡時,主公已經得急報示警...如今倉促中也已從東門逃出,眼下也不知在何處......”
本來言笑晏晏的李存勖聞言,臉上倒登時似被一層寒氣所籠罩,他立刻喝問道:
“什麼?劉守光趁亂逃了?那他老子劉仁恭呢?”
“主公奔逃的倉促,自然無暇顧及先王。我又顧慮當初畢竟是因兵變,而囚禁了先王...又因戰事險急,我也來不及多想,只得率部前來抵抗,所以先王還被禁錮在深宮當中。”
李存勖聽罷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冷哼了聲,口中又喃喃道:
“劉守光那廝,篡位囚禁了他老子,如今城破國亡,卻又捨棄他爹,只顧自己逃命去了?看來劉守光果然如先前聽聞的那般,為人暴戾惡毒,又是不忠不孝之輩。
雖說父王的死仇是劉仁恭,卻未必記恨他子孫輩上,倒也是因劉守光之故,引得你燕國自相殘殺,給了我晉國可乘之。可是這等貨色秉性,卻也著實不堪吶...雖說能拿住劉仁恭這個我晉國的死仇,可是那劉仁恭,也不能放任他逃了。”
長聲念罷,李存勖又凝視向元行欽,便沉聲說道:
“那劉守光,有什麼可值得效忠的?若仍執意不降,我固然敬你忠心為主,給你留個全屍並好生厚葬,可也要罵你愚直不知變通!便是燕地百姓也多有埋怨劉守光暴政的,他劉家父子得位不正,你縱然為他們死戰丟了性命,身後也留不得個好名!該說的,我也都已說了,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底是降,還是不降!?”
元行欽喟嘆了一口氣,隨即又向身邊殘存的燕軍將士環視過去,眼見周圍那一張張滿是血汙,掛滿了疲憊之色的面龐上神情絕望、惶然、恐懼,也有不少人眉宇間還夾雜著一抹期盼...元行欽也知道隨著他死戰到了最後的這些士兵方,也全憑著一股困獸猶鬥的亡命凶氣,完全憑著本能歇斯底里的廝殺。可是那口氣一旦洩了,他們便迅速的萎靡了下來,情知再死拼下去,也終究難以挽回局勢,而這些士兵被屠戮殺盡的命運,卻也已然註定......
若有活命的機會,誰又甘願去死?
而元行欽還發覺到,李存勖年紀雖輕,可渾身也已透出股讓人敬服的雄主氣魄。方才明明與晉軍殺得你死我活,可李存勖忽的一出場,他無論說什麼,自己下意識的也都是有問必答...意識到了這一點的元行欽,本來抱著必死之心的戰意,在這一刻似乎也蕩然無存。
我本就是幽州出身,既為盧龍軍出身的軍將,自然也當為以此處藩鎮割據壯大的節度效死賣命...不過劉仁恭自號燕王之後,到底太過糜爛奢侈,讓牙軍舊部瞧在眼裡甚是寒心,而轉而為他兒子劉守光效力之後,他治國如何,實則我也心知肚明...罷了,我元行欽對你劉家,當真已可說是仁至義盡了......
拿定了主意,元行欽忽然感到心頭一陣輕鬆,他又望向仍在等候他答覆的李存勖,尋思這晉王亞子,或許以後當真會是一方雄主,保全性命,還能受重任厚待...那我這條命,便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