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章已經動了真火,按說他本來不是那種治軍十分嚴厲苛刻的將領,行伍中都是熱血漢子,平素與麾下將士也從來不會擺什麼高官的架子。可是誰若犯下擾亂軍心、臨陣畏縮、侵害百姓、違抗軍令...等罪責,王彥章也必然會嚴懲不貸。
尤其之前殿前司有軍漢萇從簡殺害同僚,亡命出逃,結果到了後唐投軍竟然打出名號,還得李存勖賜名為李紹瓊,掉過頭來便與魏朝為敵,還殺至邢州境內大肆剽掠造孽......
王彥章當然不可能知曉京畿殿前軍司下轄所有士兵的為人秉性,可是當初有叛兵從他下轄的行伍出逃,到了敵國反而成了專與魏朝作對的成名將官,也讓他倍感顏面無光。
魏朝軍隊,將士該得的軍餉、撫卹、犒賞絕對不會虧欠,素來嚴查軍中是否有貪墨剋扣的蠹蟲。然而即便按軍律無論身處本國敵境,都嚴令禁止侵害百姓,可也終究難免會有個別軍卒身上仍有舊時驕兵習氣,而抱著僥倖心思掠民作歹。
李天衢先前擬定軍法,也清楚如劉邦的約法三章,岳飛的“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乃至徐達的“掠民財者死,毀民居者死”...等戰時軍律,而之所以要三令五申,也是因為戰時剽掠民眾的現象確實十分嚴重。發現有明知故犯者,經查處嚴懲便是。
然而聽聞麾下有掠民的軍士非但拒捕抵抗,還試圖糾聚人手鬧事...這也立刻挑起了王彥章的敏感心思,當然也要當做典型嚴辦!
眼見王彥章盛怒的模樣,向他稟奏的軍校也不敢有分毫怠慢,又立刻稟說道:
“那皇甫暉雖頑劣難制,公然動刀,但受他煽動抗拒的兵卒也不過數人。動用一都人手,雖傷了十幾名士兵,也已在清池城東鄉坊將其捕獲,如今暫收押起來,經略若要親自審問,卑職便遣人把那廝給押過來!”
...人還沒進牙署節堂,王彥章便已聽見堂外叫罵聲不休,待十幾員軍卒費勁巴力的推搡著皇甫暉進入節堂,他雖被反剪綁住了雙臂,可仍是拿肩膀衝撞,還要張口咬人,滿嘴的汙言穢語,仍是罵不絕口。
王彥章瞧那皇甫暉年紀甚輕,似乎也還沒過二十歲。而他臉上烏青,額側老大一塊血痂,身上血跡斑斑,很明顯去拘捕他的部曲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綁縛拿住。
眼見這廝果然頑劣已極,被擒捕住正要接受審問,卻仍頑抗不休。王彥章更是怒從中來,正要厲聲叱喝時,皇甫暉卻先瞪視過來,把脖子一梗,便高聲叫嚷道:
“老子不慎事發,也只得認栽了!也不必再多說廢話,讓我懾服認罪,那是白日做夢。橫豎就只有這爛命一條,大不了早些投胎,下輩子再圖個快活!”
王彥章見狀怒極反笑,本來按自己在軍中的威望,諸部將士不說是盡皆服服帖帖,可是對於他這個開國勳將也都極為敬畏。
當初尚還只是個新兵蛋子的夏魯奇初生牛犢不怕虎,雖說公然要與他王鐵槍比拼武藝,但他也自知有些軍律的底線不可觸犯...可是這皇甫暉卻截然不同,王彥章心說自己轉任至升魏州為大名府的經略府又接掌別部軍旅,不曾想下轄部曲倒還有這等生性驕悍不法、好亂樂禍,甚至沒把軍中主帥放在眼裡的兵1痞。
“你好大的膽子!我軍餉錢關支、日常用度,又可曾短缺軍中將士?明知擾民掠財者必要嚴懲,你非但仍壞了軍中法度,竟還膽敢糾聚兵卒意圖譁變抗捕!國有國法、軍有軍規,你犯下死罪,還敢如此放肆?”
聽著王彥章聲色俱厲的質問,皇甫暉卻渾不吝的嗤笑了一聲,他滿臉的痞氣,旋即又叫罵道:
“王鐵槍,你也不必再與我囉唣什麼大道理!不錯,軍餉用度不曾少於我的,可雖然都是在行伍軍中,可你是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當然錦衣玉食、身家富貴。老子不過是個尋常軍士,拿到餉錢也逛不得幾次窯子,關撲博錢,更是填堵不上窟窿!
好歹老子殺陣中敢打敢上,既然做著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過的勾當,都說馬無夜草不肥,到攻破的鄉坊撈些錢財,又算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