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溫親自為李遇引路,也極盡謙卑之態。看起來他的確是怕了,雖然吳國舊臣能夠體諒他與張顥聯手弒殺楊行密長子楊渥的苦衷...可臣弒其君,這本來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而徐溫起先雖然沒有似張顥那般在弒君之後,便猴急的要控制住滿朝文武...可是他除掉張顥,控制楊隆演,按部就班的控制朝堂,這些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來。再加上他長子徐知訓那樁醜事一出,惹犯眾怒,而政權倒臺的話...舊賬新罪一起算,再與徐溫計較弒君大罪,那就算將其千刀萬剮、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所以至少李遇以為,徐溫應該是徹底認輸了。
這一路下來,徐溫曲意奉承。而牙署庭院當中,已經是席開數桌,跟著李遇前來的那十幾個親隨也已入了席,李遇本人則被請入廳堂當中。坐上正首,也完全是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坦然接受著徐溫與其屬僚的恭維。
幾盤果蔬菜品,陸續也都呈到桌席上。李遇雖然已有幾分心軟,卻也並沒有忘了正事,他喝得十分有分寸,目光再一次落到徐溫身上時,李遇便仰頭問道:
“你既知道進退,又打算何時交出班直宿衛軍旅的兵權?這國都宣城...你也當然不能再久留下去,好歹到地方軍州做個刺史,否則樹大招風,真要是追究你的罪責,也怨不得我不講昔日袍澤情分。”
然而徐溫看似低眉順眼的點頭應合,又左顧右盼一番,旋即卻站起身來,緩緩撤步,與李遇拉遠了幾步距離。他先前臉上謙卑、畏懼、示弱的神情漸漸褪去,再緩緩的抬起頭來,而瞧過去的眼神當中,也多了幾分陰冷:
“這倒不忙,方才你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還說以徐某的本事,有些事強求,也只會自取其禍...李遇啊李遇,我卻是有些不明白...你倒是說說,到底是誰沒有自知之明?”
李遇一聽此言,他的臉色也迅速的冰冷下來。
怎麼?你是假意向我服軟,而設下這鴻門宴意圖突下殺手?我卻不信你敢動我!
弒楊渥、殺張溫,挾幼主控扼朝政,縱子欺君...這還要無端謀害朝中大將?你當真是把滿朝文武,還有劉威、陶雅、李簡...等坐鎮一方的舊臣宿將都當成擺設不成!?
你這廝,當年說他是先主身邊幕僚,但從不曾似袁襲袁先生那般足智多謀、料事多中...也只不過是個鞍前馬後的親隨伴當罷了。當初也只是因被先主封為右牙指揮使,戎衛君王宮苑,這才有機會把持權柄...可是在我等開闢吳國社稷立下許多實打實戰功的宿將眼裡,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然而眼見不止是徐溫,席宴間他那幾個親信也是面色不善、目露兇光...李遇此行前來,雖然未著戎甲,可出自行伍軍將的習慣,他身穿勁服,還挎著把佩刀。此刻李遇也當即伸手去摸腰間兵刃,並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已準備蓄勢待發。
徐溫卻搶先一步動手,也並沒有使出摔杯為號那種通常演義小說中常見的套路...他迅速以掌為刀,往下一劈。李遇便陡感身後隔斷後堂的屏風背面,有一股勁風挾裹著殺氣暴躥而起!
幾乎在同一時刻,牙署內廳堂、庭院間幾人厲聲喝令。自然都是在執行安排這場鴻門宴的徐溫所設的計劃,針對李遇與其隨從突然發動了襲擊: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