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黨禍亂朝綱,大則構煽藩鎮,傾危國家,小則賣官鬻爵,矗害朝政,此患不除,社稷難安...今傳詔罷諸道各鎮宦官監軍,由當地節度就地格殺......”
牙署節堂當中,張居翰雙手微微顫抖,失魂落魄的喃喃念著聖旨上所寫的內容。漸漸的,他滿臉的悲痛激憤之色,又抬起頭來對李天衢說道:
“節帥...這...雖然應是梁王...朱全忠暗中作俑,可到底是天子御旨,如有違背,便是抗旨不遵...您...又打算如何處置我?”
“這有何難?隨意擇選個死囚去了勢應付交差,而公公暫先用假名,諸鎮轉運使司職事,當然也仍有你來操持,對我助益良多,我又怎會枉取公公的性命?”
李天衢倒是從容淡定的說著,隨即又道:
“當然了,公公若是嫌麻煩,也不必暫用什麼假名,該拋頭露面的時候已不必忌諱。這所謂的聖旨,我是不會遵從的,也全因公公忠於聖上,要保住性命,對外想必也不願擔上違抗聖旨的罪責,所以我才打算如此安排。”
張居翰面露感激之色,可他遲疑片刻,不住又道:
“可是...朱全忠假借聖旨之命,除盡諸藩監軍宦官,想必也是意欲清洗仍盡忠於朝廷部眾,杜絕監軍力諫各處藩鎮節度以保聖駕,朱全忠也未嘗不是要試探諸藩心思...觀望各藩節度是否肯順從於他。
承蒙節帥仁義照託,肯周旋保我性命,但倘若走漏風聲,這也未嘗不是給了朱全忠已抗旨不遵為名,而要征討節帥的口實...只為保我一個,如此也難免要為節帥招致禍事......”
李天衢冷冷一笑,雙眸中也透露出一股威嚴:
“早打晚打、終究要打,我與朱全忠那廝必有一戰,既如此,又哪裡會顧忌給他什麼興兵討伐的口實?就算我真不念情分而要置公公於死地,那朱全忠便不覬覦我軍治下疆土了?公公儘管安心,朱全忠野心勃勃,兼併西北諸藩,想必也仍要窺伺它處疆土。
而我坐擁數處藩鎮,好歹也算是兵多將廣,絕非是那等他想取便能吞併的勢弱藩鎮,所以這段時日內,主意還打不到我的頭上。不聽奉他假傳聖旨的詔令,又能怎的?就算有人得知公公性命無虞,我倒要看看,哪個嫌自己命長的,有膽子敢到我治下領地意圖加害公公,更何況......”
李天衢微微一頓,隨即正色說道:
“更何況中宮宦臣,雖然先前有田令孜那等矇蔽皇上、禍亂朝綱的大奸權宦,也屢有朝臣斥責內侍宦官為閹黨。可公公為人如何,我又怎會不知?你仁民愛物,是大善之人,這些年來雖然是以藩鎮監軍宦官的名義輔佐於我,可司掌職事向來兢兢業業。
縱然宦臣之中多有該殺之徒,但以公公秉性,當有福報,更不該殺!如此休說是公公無論會不會奉詔赴死,也影響不了朱全忠對我日益漸深的敵意。臣事君、君護臣,無論公公看待我是效力的君主,還是隻以朝廷名義監察的藩鎮節度,就算是要因你之故而要招致來戰事...我也必定會保你!”
張居翰怔怔的聽李天衢說罷,頓時感覺到似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片刻過後,他便已是熱淚盈眶。也不再以監察宦官的身份以節帥相喚,而是對李天衢改了稱呼拜謝道:
“臣...叩謝主公活命大恩!”
得,攻略下這個精明能幹、而且品性仁慈善良的賢宦。想必也不過了許久,張居翰的心思轉變,也將會從鐵桿保皇挺唐派,轉變為只效忠於我的能臣......
李天衢心中嘀咕,便上前扶起張居翰,又好言寬撫一番,卻也尋思著:朱溫的屠刀終究還是要落向最需要依附於皇權,唐代中後期也曾長年專權,是以擁護皇帝的宦官群體...比起按他原本軌跡聽從李振諫策先是利用朝官與閹黨相互仇視,逐步一舉清洗的過程...是不是顯得操之過急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