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義這個弓術大概也可以說冠絕同同期眾將的沙陀人,實則在中原闖蕩的時日久了,也如與他經歷類似的不少同族一般。雖然安仁義五官輪廓生得相對更深邃些,但平素言行舉止與漢家兒郎也沒有任何分別。
而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博野沙陀軍來自於河北燕趙之地,起碼在如今時節,看來過往也是過慣了逐水草而居的日子,似乎身上北地遊牧族裔的烙印更為明顯一些。
是以感化軍時溥方面的先行軍馬於宛丘暫作整歇的這幾日內,博野沙陀部眾奏三絃胡琴,又和羌笛,並擊節鳴鼓的肆鬧喧譁之時,與宛丘城內軍民也不住有了些摩擦衝突。
然而這個鍋,也不只有沙陀人來背。
本來時溥所身居的藩鎮首腦官階應為武寧節度使,之所以改名為感化軍,就是因為太多年前伊始,地方上就已發生過多次發生軍隊譁變而以武力驅逐節度使的事件。
而後武寧節度一時廢黜,所部眾多軍士卻成了匪盜兇寇,流竄至江淮等地域與販私鹽賊人結合,直到當初造反聲勢可以與王仙芝、黃巢相較長短的龐勳從西南地界一路殺回徐州,卻為唐廷所招募的沙陀部眾掃蕩除盡,後來重新于徐州地界設藩鎮立節而更名為感化,當然也有招撫勸導當地軍士服從朝廷安置的意味。
然而在這般時節,感化軍重新設立也不過才十幾年的光景,期間又曾經歷驅除朝廷任命的節度使等動亂事宜。藩鎮內將兵軍卒,哪怕是作戰剽悍驍勇,行為舉止間所透露出的那股匪氣,也尚還沒有褪去。
本來是聽聞朱溫率領宣武軍兵馬,即刻也將抵達宛丘的時候,李天衢心說這個五代十國開朝第一人,雖說本來對他根本就沒半點好感,可如今也勢必要謹慎對待的梟雄人物應去仔細觀察他、揣摩他之際,便又傳來感化軍士卒與博野沙陀打砸搶掠,侵害城中百姓的訊息......
李天衢聞訊大怒,立刻與安仁義、解青等人點齊一撥軍士,又吩咐小校去知會尚在城門口處檢視的王彥章,便氣洶洶的直往感化軍鬧事的地方趕去。
此時此刻,城內本來囤積殘餘糧秣物資的倉廒當中,清點把守庫藏的幾名軍士早已被打翻在地。一隊隊感化軍士卒湧進倉廒,口中罵罵咧咧著,當中有人還叫嚷不如再去搜刮城內府庫、大戶人家去奪錢帛金銀。
而在倉廒附近,更有些或勾肩搭背、或攔腰拽手的拉扯著幾個攔下的城內民婦,舉止甚是猥瑣。本來宛丘百姓以為朱溫、周岌、時溥幾路藩鎮軍馬終究是馳援而來的救兵,是以當日夾道歡迎入城也甚是熱切,可這才幾日的功夫,感化軍各支部曲作歹鬧市便愈發肆無忌憚!
前兩日感化軍縱兵踹門搜刮城內幾處酒肆商鋪之時,李天衢便已派遣人手暫且鎮壓下來了。今日眼見這夥外來的藩鎮牙軍鬧事欺民實在太過,有些民壯男丁氣憤填膺,直要上前去廝拼,但也立刻有感化軍拔出腰挎間明晃晃的兵刃,厲聲恫嚇叱罵,只怕再過個一時片刻,便要釀成流血事件!
“都他孃的給我住手!陳州宛丘,哪裡容得你這夥賊漢放肆!?”
李天衢忿聲叱喝,他帶著一隊軍卒甲葉鏗鏘,殺氣騰騰的也疾奔而至。雖只百來名士卒,可好歹也都是經歷過曠日持久宛丘守城戰事,迄今生還下來的兒郎,但見他們各個身材魁梧高大,身上披覆著不乏累累缺口刀痕的鐵甲,那般勢威當真也不容小看。
同時綽槍持刀的軍健,感化軍那撥打砸搶掠計程車卒也立刻擺開陣勢,與李天衢所部軍士涇渭分明的對立開來,彼此喝罵對持,現場的氛圍立刻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賊漢?黃巢反賊又是誰替你陳州驅逐逃去的,你這驢鳥但敢如此置罵我等弟兄,當真忘恩負義、不知死活!”
感化軍那邊陣列當中,有員將官騎乘匹戰馬踱到前面,但見他約莫三四旬的年紀,非但生得臉橫肉,兩側顴骨突起一塊,還生得雙三角眼。只從這般貌相氣質上看來,這廝不但是個暴躁兇戾的主,性情恐怕也甚是陰毒刻薄。
而那感化軍將官隨即揚起馬鞭,又指向李天衢罵道:“你這豎漢,真是好大的膽子!老子楊泰,與眾弟兄等奉時節帥之命,率軍馳援,救了你陳州宛丘黎民,如今卻要俺統管的兒郎餓肚子,取你城內些財帛糧秣怎麼了?當真豈有此理,你莫不是也忒小瞧我感化軍的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