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弓箭弦張緊繃,很快便施放出箭簇,如蝗蟲一般襲向山嶺下的反軍兵卒。忿怒的喊殺聲愈發激盪,方才如喪家之犬驚慌退逃的山寨賊眾,如今卻如暴怒發了狂性的野獸一般。
位於山嶺下方,統領著麾下兩三百兵卒與安仁義一併前來掃蕩蘆岡中藏匿匪賊的那員將官見狀面色驚慌。如今這等形勢,太像是這夥草寇有意為之,而要打伏擊反攻過來......
只是奉鈞旨四處掃蕩山野、村坊,劫掠軍糧財帛,而把那些尋常百姓拉到舂磨寨人肉作坊開剝做成軍糧的小股兵馬。如今反是撞見了硬茬子,那麼與其在此處繼續廝殺,也莫不如儘快撤離報訊,再去引大批兵馬前來殺盡了這夥草賊才是......
雖然那安仁義弓箭厲害,但他畢竟已落入賊人的手裡...安仁義是隸屬於秦節帥之弟秦宗衡的將官,我等則聽命於孫都將,而孫都將又與秦宗衡實在說不上如何和睦......既如此,又何必為了搭救那安仁義而耽著兇險?
“撤!快走!”
仍在嶺道下方統率著一撥兵卒的那員將官高喊一聲,棄安仁義乃至被截斷在嶺道上方的同夥不顧,便率領著麾下軍卒倉惶著往谷口外奔逃了出去。只留下那些衝殺在最前面,如今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反軍兵卒,眼見後方協同的同僚大舉撤返,混亂的人群中又爆發出惡毒的咒罵,然而卻只能生受從上方落下的箭簇、落石,驚慌推搡之間,又有不少人從高聳的嶺道上被撞翻跌將下去,直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這個時候,心絃一直緊繃的李天衢才鬆了一口氣。
哪裡還會再有什麼伏兵?一共就只這一二百的人手,方才又因安仁義接連施射箭簇而折了不少性命。就算自己冒險制住了安仁義,可是倘若下面另一員反軍將官不肯退卻,仍要殺上山嶺,那麼就算仍能死守住,恐怕也將拼光這點微末的家底。
而李天衢側首俯視,又向被他死死踩在腳下,並綽刀架在脖頸上的安仁義望將過去,心中又暗付道:就算僥倖贏了這一仗,但是如今仍是山寨防事簡陋,己方兵馬數微力薄。蘆岡中那處賴以藏匿的寨子,也不能再安住下去了......
被五花大綁住的安仁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便聽見周圍響起一片歇斯底里的慘嚎聲。當他再掙扎著抬起頭來時,就看見自己麾下也被擒捉住的一些軍卒,被蘆岡這夥草賊持著兵刃如殺豬宰羊一般,先後盡數被屠戮清絕。
當安仁義又看見那個手綽唐刀的漢子向自己這邊走來時,他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這位壯士果然好本事,竟能以少勝多贏了這一陣,我安仁義栽在你的手裡,也只得認了,卻不知足下如何稱呼?”
你果然就是安仁義......然而李天衢心中正念時,張虎便提著刀疾奔過來,口中還厲聲喝罵道:“囚攮的!哪個要你服?老子要你這驢鳥去死!”
就算李天衢立刻攔住了張虎,並勸他稍安勿躁,可是周圍也仍有數十賊人緊綽兵刃,並嗔目切齒,惡狠狠的向癱在地上的安仁義瞪視過去。
先是被安仁義使弓箭逼迫得只能狼狽逃竄,不止肩膀上捱了一箭,若當時不是李天衢及時援助,自己更要被對方一箭射穿了頭顱。本來便剽悍兇暴的張虎憋了一肚子火,當然恨不得要立刻將安仁義給大卸八塊;而安仁義先後射殺了數十蘆岡草賊,其餘寇眾自然也都怨恨已極,無不打算教其受盡零碎的苦楚再死。
安仁義眼見周圍眾賊都做勢要將自己亂刃分屍,他慘然一笑,又道:“原來足下統領的草賊,當真只不過這百來人手?你們當然可以殺我洩憤,可是鬧到如今這般境地,秦宗權秦節帥如何肯善罷甘休?數十里內,仍有奉令四處劫掠的大批軍馬,而退返回去的部曲必要報訊...這一兩日內,又會有數千兵馬前來掃蕩此處山寨,你們又如何能抵擋得住?諸位就算要殺我,彼此也不過是早死一時,晚死一死罷了......”
“草你十八輩祖宗,如今你這賤漢落到我們手裡,倒仍敢如此猖狂!真當老子會被你嚇住?咱們捨得一身剮,就算拼到最後難免一死,也要將把你這殺才開膛破肚、零碎活剮,受盡了苦楚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