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宣要求八月下旬去京城看書畫展。說是國學大師、書畫大師、民樂大師陳斫和他的十個弟子的聯合展出,非常難得。“書法老師說,這是文藝界的盛事,不去會抱憾終身。特別是對學書法國畫的。”他強調道。
“那就去唄,又不是多大的事兒!”張大彪無所謂,“帶你爺奶姥爺姥娘和妹妹一起去,咱一家人都去!京城有不少地方值得逛逛,還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妹妹自然是要去的,她也在學書法呢!我已經訂好參觀的門票和車票了!”小宣眼裡閃爍著熱切的光芒。
張大彪不滿地道:“你咋自己就做主了呢?”
小宣卻不理會他,繼續道:“老師曾經受到過陳老的學生楊佩林老師的指點,現在書房內還掛著楊老師早些年送他的一副字。老師還說,陳老有個關門弟子,是個藝術天才,這次將展出她大量的作品。還說,那位叫林歡的姐姐才二十歲,但是在書法、國畫和音樂上的造詣已經遠遠超過學習幾十年的人了。老師給我放了錄製林歡姐姐表演的影片,無論是鋼琴還是民樂都非常棒,比教我鋼琴的老師強多了!”
林歡?張大彪皺了皺眉頭,詫異地問:“你叫姐姐,肯定是很年輕了?”
“嗯嗯,才讀大學呢!很漂亮,非常有氣質,就像仙女一樣。我上網查了,林歡姐姐雖然是孤兒,但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努力學習,現在不僅成績好、才藝好,還有自己的公司,最讓人感動的是她有錢了不忘本,做了好多善事。爺奶姥爺姥娘要我和妹妹向林歡姐姐學習。”小宣興奮地道。
張大彪輕咳了一聲,不自在地道:“其實,也沒你說的那麼好。我這次也和林歡見過一面……”
“啥?老爸,你真見到林歡姐姐了?你去看她的演出了?長得是不是比照片上更漂亮?”小宣急急地問。
“我哪聽得懂……嗯,哪有時間去看演出?就是一次飯局上遇到的,她帶她公司的人參加,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說要回去練琴啥的。去的人中,就數她年紀最小,但去得最遲,讓大家都等著。也不愛說話,不大懂得人情世故。”張大彪忍不住吐槽。就吳真真的事兒,他已是很捨得下面子了,可人家就不領情,握手都不肯,淡淡地掃一眼就轉開了視線,這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小宣挑了挑眉,略顯青澀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林歡姐姐是藝術家,自然是有自己的脾氣。再說,她能和你們聊啥?咋勾心鬥角還是損人利己?她說她的藝術,說書法、繪畫、音樂,你們能聽得懂嗎?就像我小時候練書法和鋼琴,你哪次能陪上半個小時的?對於我和妹妹的學習,你又關心過幾次?不過是想起了,順口問一問‘在學校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要不要交錢?’‘要不要請老師吃飯送老師禮物?’等等,然後寒暑假了,見我們沒去學校,才又記得問一下成績多少。我想,即便是考得很差,或許你也是不在意的吧?”
“嚇,你這臭小子,有這樣對老爸說話的嗎?”張大彪羞惱地佯裝舉起巴掌。
小宣冷笑著擺擺手,不在意地道:“您也甭給我擺嚴父的譜,我說的對不對您心裡有數。您從來不參加家長會,當然,我和妹妹也從來沒把你的‘身份’告訴別人,也不敢請同學到家玩。媽媽說,您忙,忙著賺錢養家。是啊,您忙啊,可再忙難道就連回家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同學家的爸爸也有做生意的,但他們每次都不會忘了開家長會,經常會和老師交流。初三時,家長們還主動排了時間表,輪流去學校監督大家上晚自習,也經常買了水果、蛋糕給我們吃。就我家沒人去。我沒給爺奶和姥爺姥娘說,他們年紀大了,晚上來來回回的不方便。有一次,我聽到一位家長給室友說,張宣挺可憐的,媽媽去世了,爸爸也不靠譜,你們不要欺負他,要多關心幫助他。嗯,這位同學的爸爸就是我那天請去幫忙的律師。”
張大彪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是無言以對。以前,他自認為是關心家人的,請了好幾個保姆照顧老人孩子,吃的用的穿的住的玩的,啥好就買啥,雖然在外面有女人,但也沒嫌棄老婆,更沒想過離婚。老婆患胃癌,他也是請了不少專家來治療,啥藥療效好就用啥,短短几個月也是花費了幾百萬。可惜,發現時已經擴散,再多的錢也無法挽救她的生命。老婆死後,他就把岳父岳母接到家中來,當親爹孃看待,讓人精心伺候著。難道,自己做得還不夠?如果說他陪老人陪孩子的時間的確不多,可作為家裡的頂樑柱,不是得在外面賺錢嗎?這世道,不進則退,退一步就是無底深淵,所以,他只能往前衝。容易嗎?
見他一臉委屈,小宣涼涼地道:“有一次,奶奶陪媽媽從醫院回來,就是剛發現腫瘤的時候,車子經過一個高檔小區,看到你摟著一個年輕女人出來。奶奶想叫你,媽媽說是她看錯了,你還在外地呢!後來,媽媽的病情一下子嚴重了。媽媽給我說,她不恨你,叫我和妹妹也不要恨你,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沒有像別人那樣拋妻棄子。臨終,你不在,打你電話打不通。媽媽突然醒來,所有的人都在,唯一沒有你。媽媽握著我的手,讓我照顧好爺奶姥爺姥娘妹妹,照顧好自己,她對不起我們,不能陪著我們長大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小宣抹了抹臉,自嘲地道:“我答應了媽媽,以後再也不會哭了……媽媽說,她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說,如果有下輩子,她希望不要和你相遇相識。”
張大彪震驚了。後悔?老婆後悔了嗎?原來,她都知道,只是一直沒說。“我……我……”他蠕動著嘴唇。
小宣吸了吸鼻子,唇便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前幾天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在路上攔住我,說是你的女朋友。我說你有很多個,前十的我都見過,問她排在多少位?她不信,我就翻出證據給她看,都是你和其他女人親親熱熱的照片。她哭了,說剛從大學畢業就跟著你,都兩年多了,以為能和你結婚的。我就勸她,男人,特別是有錢的老男人,他們說的話比放屁都不如,信了就是傻子。她還年輕,又有文化,也從你這裡得了不少好處,就趕緊離開你,找個年紀相當的、對她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她有些猶豫,我就向她保證,你回來一定不會找她麻煩。對吧?你不會去打擾人家吧?送出去的東西就算了,人家可是耽誤了兩年多的青春年華。”
面對兒子譏諷的笑容,張大彪只覺無地自容。
小宣站起來,揉了揉僵硬的臉:“等會兒,爺奶會和你談談,要你把各地的房產轉到我和妹妹名下,銀行裡的錢,除了生意上週轉,也都分給我們。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拍拍手,大步走了出去。這間書房很大很豪華,可他一點都不喜歡。
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來:“你收藏的那些字畫古玩啥的也都分給我和妹妹吧,留在你身邊,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臉面,忒糟蹋了!”
“你……混小子!”張大彪豎起眉頭想說狠話,可“哐當”一聲,門重重地關上。他氣得一拳頭狠狠地砸在厚重的書桌上。怎麼就成了這樣?他想不通。
果然,沒多久,門被推開,張家老兩口相互攙扶著走進來。張大彪連忙站起身:“爸,媽,有啥事兒啊?”
張老爺子皺了皺眉:“咋把窗戶簾子拉上了?陰沉陰沉的,憋得讓人難受。”
“這不是開著空調嗎?我這就開啟。”張大彪訕笑著。推開窗,一股淡淡的花香從後花園飄進來,其實並不太熱,這裡的地勢很好,即使是三伏天也不像其它地方那樣酷熱難耐。
果然,兩位老人是說分財產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