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能說自己沒有父親?”女特工追問。
“因為父親是誰根本不重要啊?母親從來不會告訴任何一個孩子她的父親是誰,因為他只是她借來讓自己生女兒的工具,他可能是任何一個人,無關緊要也微不足道,她根本懶得記住那個人的名字,就算告訴了我們也毫無用處。”
一時間,沒人答得上話,一行人在沉默中走了很遠,直到小湯米忽然開口。
“可是如果你沒有爸爸,誰來幫媽媽洗碗呀?”
卡梅拉愣住了:“洗碗?那是什麼?”
“洗碗就是——一家人吃完飯以後,把髒盤子用水和肥皂沖洗幹淨。難道你們都不洗碗嗎?”
卡梅拉又一次露出好奇的神情:“洗碗,很難嗎?”
“不難,就是很需要決心。我爸爸偷偷告訴過我,其實沒有人喜歡洗碗,他也很討厭做這件事,但是他必須得做,因為只有他做了,媽媽和外婆才不用做。”
晦天使一聲不響地低頭咬指甲。一部分的她開始想象起塵世間普通家庭的生活,另一部分的她仍然帶著晦天使的倔強。
半晌,她抬起頭,不服氣地說:“如果,母親需要洗碗,我會幫她,不需要父親。”
他們繼續沿著巖漿河朝前走,關於黑爾的風土人情,他們不問,她也不說。
一路上遇見過許許多多的晦天使,幾乎清一色都是女孩,所有人看見卡梅拉都會主動打招呼,然後以怪異的眼光盯著她身後那些人。
這時候她就會說:“嗐,遊客。母親叫我帶他們四處轉轉。”
他們看見晦天使將失德的靈魂趕進牢籠,然後兩人一組,將籠子掛到吊橋下面。她們的翅膀大多是深深淺淺的灰色,也有幾近黑色的,翼展普遍要比潘瑞戴斯的大天使小上一點,但似乎非常靈便,在巖漿河上一掠而過,就像一隻只輕捷的雨燕。
看到力氣活都讓姑娘們幹了,馬克油然而生一種憐香惜玉的譴責:“這裡難道沒有男性晦天使嗎?”
卡梅拉語氣輕蔑道:“你只能在室內見到他們,都是些沒有種的家夥。要我說,母親就不該費力生他們下來。”
馬克:“……”真是個奇怪的種族。
逛了半天,黑爾也沒有如同傳說的那樣可怕,這裡的亡靈在落幕之前——除了那些罪大惡極被關在橋下籠子裡的——似乎也只是過著普通的日子:喝酒、吵架、睡覺、閑逛……總感覺少了點什麼,與人們心中的地獄有一定差距。
馬克沒忍住問道:“這裡就沒有點什麼刺激的地方嗎?”
卡梅拉將整個身體轉過來,雙手叉腰,眼睛半睜。
“我說,你們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想看什麼刺激的?釘十字架?剝皮?銅牛?輪碾?下油鍋?還是把人倒掛起來鋸兩半?你們怎麼可以如此殘忍?虧你們還是上面來的。我們早就不玩這套了!與時俱進懂不懂?我們現在也講究人道主義毀滅。那些施加酷刑的玩意兒,都是人類自己發明出來相互折磨的,我們這裡從來不用。”
正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似乎有什麼地方塌陷了,因為緊接著巖漿河就開始奔湧起來,激烈地冒著巨大的氣泡。
街上忽然就擁擠起來,開始有人逆著人潮的方向沖擊,相互推搡,絲毫見不到禮讓的美德。摔倒的人就被踐踏在腳下,或者幹脆被踢進巖漿,力氣大的就擠掉力氣小的,兇狠的就幹掉慫的……地下城裡一時混亂一片。
約書亞下意識護住小湯米:“怎麼回事?”
“龍,肯定是那條龍。只有龍能鬧出這麼大動靜。”
卡梅拉雙腿半蹲準備起飛,轉眼又想起自己負責的這幾名“遊客”。
“你們自己找地方躲好,我一會兒回來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