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約書亞張開五指向上一揚,羽毛如雪片般紛飛。
拿弗他利剛從撞擊中緩過神,就聽見哥哥的慘叫,急忙想來營救,卻被一道鐵箍一樣的黑氣死死扼住咽頸,釘在牆上。祂眼珠暴突,僅有的一隻手拼命抓撓著那股控制著自己的無形之力,在蒼白的頸間留下道道血痕。
黑發約書亞反手又在那位死而複生的神明翅膀上薅了一把。
約書亞痛不欲生,聲帶似乎都攪在一起,發不出聲音,牙齒打戰。祂想把羽翼隱藏起來,這樣自己就能墜落下去,逃脫魔爪,可約二偏生不讓,用強悍的法力牢牢壓制,逼迫祂雙翼大張。祂一手拎著祂翅梢上最長的飛羽,僅靠這一根羽毛支撐祂全身的重量,另一隻手像殺雞拔毛一樣一把一把往下撕扯。
“我們三個之中,就你的翅膀完美無缺,憑什麼呀?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住手!”有人喊道。
約書亞眼前彌漫著猩紅的血霧,這聲音卻像金石敲擊一般鏗鏘有聲,讓祂靈魂深處隨之一振,竟是強撐著又睜開了眼。
是崔斯坦。
這位曾經的人王拍打著灰撲撲的翅膀飛上來。約書亞看見他的面孔一點都不威儀,一點都不具王者風範:眼泡浮腫、濕跡縱橫,連英挺的鼻子都變成豬肝紅,彷彿剛在寒風裡凍了幾小時,簡直斯文掃地。
崔斯坦開口,聲音嘶啞嗚咽:“求求你,住手吧!我以你養父的身份哀求你,請放開祂……”
他是真的痛啊,痛到靈魂深處,痛到骨頭縫裡。那個他不願提及名字的人,那個賜予他死亡的人,每一次從他的約書亞身上拔下一根羽毛,便是在他的心上掏出一個血洞,他感覺自己被淩遲,被千刀萬剮,被油煎鑊烹……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黑發約書亞躲了起來,又換上邏格斯跟他們對話:“你拿什麼來跟我交換?”
崔斯坦顫抖著伸出雙手,伸向約書亞:“什麼都可以,我只求你放過祂。”
邏格斯眼中重瞳轉動,彷彿同一具軀體中的兩個靈魂在溝通商議,末了,祂抬起頭,又重新換上約二的聲音:“我要你,跟我走。”
“去哪兒?”
“去人間,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無論什麼你都得答應,這是條件。”
“好。”
祂松開手,約書亞像風中殘翼一樣自由落體,可祂卻憑著堅忍的意志和說好不放手的決心又飛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撲向那個即將步入顯而易見的深淵的人類——祂曾經為他加冕,使他成為人王。
他真是我的寵兒啊!祂嘆了口氣,發現再也無法迴避自己的偏愛,假裝對所有的造物都一視同仁。
崔斯坦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
“這不是你的戰鬥!別去,崔斯坦,是陷阱!”
他回頭看著祂,臉上的悲慼已然收起,再也無法遮擋那呼之欲出的王者之氣:“只要事關你,就都是我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