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情人?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嘗試過在崔斯坦身上套用這個詞。不僅他沒用過,清楚他們關系的親朋好友也沒用過。他本來一直用的是“伴侶”,現在卻發覺這個詞似乎不能體現出他們糾葛之深,愛意之切。這是個有些年頭的舊字眼,透著一股從土裡挖出來的陳腐氣,還有一點莫名其妙的離經叛道,但就是莫名契合他的心意,並教他頃刻之間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想念。
他的情人。是他的!只屬於他一個人!
他是斷斷不敢再碰加百列之鏡,怕它再洩露自己的心事。要知道他此時此刻的心中所想,可比剛才要精彩紛呈得多。約書亞平時讀別人的心讀慣了,自己讀自己時反而有些近鄉情怯,更何況旁邊還站著個約瑟芬。
約書亞收回手道:“算了,我再想別的辦法。謝謝你,約瑟芬。”
出去的時候,約瑟芬帶著他換了條路。
他們走過一座浮橋,浮橋下是一片水域,蒸騰著霧氣,時不時有奇異的五色光芒從水面逸出。這片水域的名字叫“知海”,所有靈魂在進入烏洛波洛斯迴圈之前都要把自己的畢生所學傾倒在裡面,毫不誇張地講,裡面的每一滴水滴都是人類億萬斯年凝結出的智慧。
下了橋,他們又經過一條長長的畫廊。約書亞在這裡看到了一幅再熟悉不過的畫作——橄欖樹與兩少年。與家裡牆上那張掛毯異曲同工。
約瑟芬循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見了那幅畫。
“哦,這個是真跡。”
“什麼?”約書亞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那幅畫,是真跡。你可以過去看看。”
沒有人能否認親眼看到原畫的沖擊力。在開闊的畫布上,粗壯的橄欖樹幹彷彿結實的手臂那樣青筋畢露,伸展開銀色的枝丫,翡翠一般的葉片點綴其上,四季常青,如同不朽的古老王座,擎起一片蒼翠的傘蓋。在細長綠葉的掩映下,一名少年高坐於樹梢,光著兩只腳蕩來蕩去。他看起來纖弱而瘦小,雙手捧一頂月桂枝編成的王冠。在他手指觸及的地方,草木枝條煥發出金光,真正字面意思的金枝玉葉。
樹下的少年抬頭仰望。他那神情,彷彿不是在望著另一個孩子,而是凝視夜空中的月亮,莊重虔誠,炯炯有光。他的身體有微微前傾的趨勢,似乎正要飛起來迎上那頂從天而降的桂冠。
約書亞問:“你知道這幅畫畫的是什麼故事嗎?”
約瑟芬輕輕撚動著掛眼鏡的珠繩:“先知正在向少年預言,他將成為歷史上首個被受神祝福的的人王。”
“可是為什麼先知和人王都是少年形象?”約書亞好奇,難道先知不應該是睿智長者的模樣?
“因為彼時,他們都尚未長大成人。或許起初只是少年人之間一句玩笑,或者一場無傷大雅的遊戲,誰知最後竟成了真。”
關於這位人王的故事,約書亞曾在羊皮捲上讀到過,只是當時並未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的故國名叫示劍,並非他所初創,但他是第一位被白神認可的人類君主。因為他的王冠來自於神明的恩典,他便將對白神的信仰寫入國本律法。他在全國上下大興土木,修建了無數約幕,鼓勵百姓例行參拜。他打著聖戰的旗幟,四處討伐那些信奉異神的國度,並強制令其改弦易幟,皈依白神。
在末日浩劫中,他的國度差一點被摧毀,多虧了白神庇佑,人類最終得以戰勝魔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