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完藥,約書亞起身坐在桌邊看一本魔法書,提前將一些法印咒語熟記於心。崔斯坦坐在對面,手裡捧一本《珀迦託雷愛情故事集》,可當心繫之人近在咫尺,故事又怎會比現實有吸引力?
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眼睛只溜著書的邊,偷偷往外瞧。
約書亞的頭發越發長了,用一根細繩鬆鬆垮垮地繫了,垂在左肩。他的發絲每一根單獨拿出來看都是金色,像繡在華服上的金線,然而彙在一起,卻是一片雪地似的銀白,又聖潔又美麗。崔斯坦有時喜歡拈一縷他的頭發,輕柔地捧在掌心,看它們像白沙那樣從指縫溜走,只留下微涼的觸感。
他的臉也十分耐看,平時少有機會就像這樣細細端詳他的五官,崔斯坦只覺得自己就算盯著看上幾萬年都不會厭。約書亞近來又清減不少,可能因為長翅膀的緣故,補進去的營養都讓翅膀吸走,自己又要承受裂骨破膚之痛,故而兩頰消瘦下去,刀刻斧鑿的顎線越發清晰。
也不知是最近才有還是一直如此,約書亞的眉宇間似有一抹化不開的倦容,彷彿早已勘破一切努力終將白費,往前走只有不可逆的熵增等著他,但就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守護著一小團心火,強打起支離破碎的精神,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氣質,崔斯坦說不好,就是他明明可以遺世獨立、遠走高飛地去享受一份自由清淨,可他卻選擇曳尾塗中,甘之如飴地和遍地泥濘攪和在一起。
約書亞抬起頭,正撞上他的目光。
“你這麼看,是我臉上開出花來了嗎?”約書亞笑道。
崔斯坦慌忙收回視線,垂下眼簾,心裡暗忖:若只是凡花,倒不值得我這麼出神地看了。
約書亞合上書,目光掃到崔斯坦身後的書架,注意到上面放著一隻木匣,正是從人間崔斯坦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養子處帶回來的。
崔斯坦循著他的目光,將那隻匣子取下,放在他面前。
“放在上面這麼久了,也沒想過再開啟看看。”約書亞說。
米蘭達最後的那番話在約書亞心中投下一枚小小的石子,激起千層浪。
他究竟是誰?有著怎樣的過去?為什麼米蘭達和她的前任要這樣不遺餘力地拴住他,給他希望,又予以失望,一次次抹除他的記憶,讓他像推石上山的巨人,周而複始做著渺無意義的努力。
他開啟木匣,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在桌上。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猜猜這些東西背後的故事。”
首先是那頂已經酥爛不堪的木冠,拿著它根本不敢用力,僅僅是用兩根指頭不著力地捏著就一路往下掉渣。
“我先來。我猜這就是一頂草環,看頭圍是小孩子的,編著玩。”
約書亞說完以後輪到崔斯特。他卻將目光投向床尾的那張掛毯,悠遠地說:“我猜,這其實是一頂王冠,是由白神賜予童年的人王,當時的情景應該就像掛毯上一樣。”
約書亞也看了眼掛毯,搖搖頭,心想:崔斯坦八成是中二病犯了。
第二件是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祖母綠寶石。約書亞攤開掌心,把它放在上面來回撥弄。
“一塊寶石,成色上佳。我猜,是某位達官貴人戒指上的。你看看?”
崔斯坦接過來,又從旁拿來紙筆,把寶石按在紙上,草草添了幾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