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猛然想到什麼:“您剛才說,這裡是始神依照心目中應許之地的樣子建造,那這條河,莫不是傳說中‘流淌著奶與蜜’的大河?難怪我剛才嘗了一口,覺得這水裡有股淡淡的奶香。”
羅德裡戈點頭:“正是。”
“可白神對自己所創的‘應許之地’的理解真的就停留在如此膚淺的層面上嗎?”約書亞接著道,“典籍裡對應許之地的描述就只有一句話,‘終年不息地流淌著奶與蜜之地’,在我看來,這裡更像是對這句話字面意思的簡單轉譯和擴寫,絲毫沒有試圖領會這其實是件禮物。”
羅德裡戈認真聽著。
“真正的‘應許之地’,絕不應是眼前這番落落冷寂、不近人情的模樣,它應該充滿煙火氣。形形色色的種族部落在此比鄰而居,互不侵擾,又交流融合,也許會有摩擦,甚至鬧到兵戎相見,但最終都會化幹戈為玉帛,無所謂對錯,一切立場無非是選擇不同,但罪大惡極之人一定會付出代價,失道寡助……
“而那大河和平原,只不過是第一塊鋪路磚,熱切地懷抱任何大刀闊斧的改造,無論是公園、醫院、劇場、學校,還是機場、鐵軌、船塢、火箭發射塔,甚至是茅坑、監獄、墳場……都不過是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中人們留下的足印,那一個又一個足印連起來鑒證了歷史,也見證了他們曾經在此度過的漫長歲月。慢慢的,神賜之壤應許之地將淡出他們的視野,只記得這是他們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
如果一步一個腳印向前,都是朝著希望和光明進發,即使將神明拋在腦後又有何妨?
約書亞最後總結道:“所以我認為,這裡並不是白神所建,而是有人刻意照搬了史書典籍中的那句話,或是出於對始神的敬畏不敢對細節做任何調整。綜上所述,羅德裡戈院長,我認為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任何事,無論是在大河裡放天鵝船還是把這裡改成公園。”
羅德裡戈笑起來:“你果然很聰明。我一時不知該嫉妒路易,還是替他難過。路易第一次收徒便碰上你這樣天賦異稟的學員,可日後在許多事上,你們都會莫衷一是。”
正當約書亞和羅德裡戈坐在湖畔長椅上探討應許之地的深層核心,位於珀迦託雷靈魂打撈部的辦公室裡,第七小隊的成員們剛結束一天辛勞的工作,回到這裡集合。
娜塔莎掃了一眼人數,立即警覺起來:“崔斯坦呢?”
馬克:“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卡梅拉:“他說去找你們了。”
小湯米:“過了中午我們就再沒見過他。”
早上出發時,娜塔莎按照慣例讓所有人分頭行動。她和馬克向來各自為政,小湯米和卡梅拉則喜歡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崔斯坦起先是單獨行動,後來在古示劍王城遺址附近與小湯米他們相遇,便結伴同行了一陣,順道幫他們解決了幾個難纏的靈魂,午後他說要去找娜塔莎和馬克,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
娜塔莎最是拎得清,知道崔斯坦重傷初愈自然不會給他分配繁重的工作,偏偏他又是個不懂得心疼自個兒的,三下五除二幹完了所有事,就想著替同僚們分擔一些。
“可是我卻並未見到他。馬克,他來找你了嗎?”娜塔莎問。
馬克攤手道:“我也沒見過他。”
難道崔斯坦撒謊了?可他的誠實是出了名的,而且在這件事上撒謊又有什麼意義?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甚至還做了份外的事,剩下的時間本就屬於他自己,他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為什麼還要撒謊?
除非——他不想有人在這段時間找他。
“不好!那死心眼不會是要尋短見吧?”娜塔莎一拍腦門。
馬克耷拉著眼皮:“他都已經是個死人了,你倒是說說還要怎麼尋短見?”
“這不一樣,只要決心夠大即便靈魂也能傷害自己。”娜塔莎扶著額道,“怕就怕他昨天沒有跟頭兒一起去潘瑞戴斯,這會兒連腸子都悔青了,萬一一個想不開……不行,得去把他找回來!”
一行人分頭行動,小湯米帶著小金去了示劍遺址附近——他們最後見到崔斯坦的地方,馬克則沿著崔斯坦今天的打撈軌跡進行地毯式排摸,娜塔莎一人包攬下所有他可能會獨自前往的地點,而他們之中唯一翅膀既不可自由拆卸又不可隨意隱藏的卡梅拉去了崔斯坦的公寓,以防他突然回家,虛驚一場。
可這世界那麼大,而他們幾個的力量又是如此微末,僅憑他們對崔斯坦的瞭解,這大海撈針一樣的搜尋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