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她拉起來,讓她坐在床沿,分了個軟墊給她依靠,用那種給小孩子講睡前故事的口吻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們所有人的父親,都是凡人。”
卡梅拉依舊將信將疑。如果所有人的父親都是凡人,那如何解釋母親對自己的格外偏愛?她好像總是對自己很縱容,沒有對其他姐妹的那種嚴厲和冷漠,甚至允許她離開黑爾,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要知道,在她之前沒有一位晦天使被準許離開黑爾。
路西法搖響床畔的金鈴,立即就有一名戴著面紗身穿銀藍色絲袍的男性晦天使端著盤的珠圓玉潤的瑪瑙葡萄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放在路西法手邊,又迅速而安靜地退了出去,整個過程連系在他腰帶上的成串風鈴都沒有碰響。
路西法渾然不覺有人來過,她只輕輕伸個懶腰,側過身,拈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裡,語調慵懶地說:”開始吧,和我講講最近約書亞身邊又發生了哪些事。”
卡梅拉從彼得的許願開始,一直講到米蘭達燃燒天使金粉讓潘瑞戴斯之心重燃,中間隱去了自己和小湯米去人間過聖誕節的部分。
路西法饒有興味地聽完了一切,喃喃自語道:”這麼說,她現在恢複單身了?”
”誰?”卡梅拉問。
”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一位故人。”
她忽然感覺沒那麼惡心了,扶著肚子起身下床準備更衣,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做未免太過倒貼,自己堂堂黑爾女王、初代天使、始神血脈,怎可這般低聲下氣?再說,是她先對自己放狠話的。
她又倒回床上,雙手捧著肚子,眼睛神采奕奕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卡梅拉明顯覺得她灰敗的臉色一掃而空。
既然她心情不賴,那是時候向她提出自己的請求,這也是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她清清嗓子,脆脆地喊了聲:”母親。”
”嗯?”
”我想跟您說件事。”
”我聽著呢。”
卡梅拉深吸一口氣,雙手惴惴不安地捏成拳頭:”我不想再當您的眼線。”
路西法轉過頭來,紅寶石一般的雙眼盯著她,不怒自威:”告訴我,為什麼?”
卡梅拉想了想道:“他明知我一直在暗中留意他,卻從不避諱我,把我當成是他小隊中的一員。他們坦誠接納我,我不想以這種見不得光的居心與他們相處。而且約書亞為人坦坦蕩蕩,實在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再盯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是讓你去盯著他的秘密嗎?我是讓你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我,還有那些在他周圍的人。”路西法依舊一動不動,似在等她自己退縮。
“有什麼區別?反正我不想幹了。既然他們真誠待我,我必也以真誠相報。從現在起,你將不會從我這裡獲得關於他們的任何訊息。如果這件事誠如你所說那麼性命攸關,就請你親自盯梢。”
卡梅拉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敢頂撞母親。而且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開了頭,就趁著這股莽勁兒把本來不敢說的也一起說了。
”此外,我已決定,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既然你授意我跟定他們,那他們的利益必定是我優先遵循,請原諒我以後對您的召喚恐怕要滯後回應了。而且我想在上面長住下去,生活費可以減半,因為我已提交了珀迦託雷的公寓申請。”
”以後也不準備回來?”
”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您有那麼多女兒,少我一個應該不會有什麼感覺。”
卡梅拉今天穿一件黑色連衣裙,是在人間執行任務時娜塔莎幫她挑的,她一直對晦天使“豪豬風”的穿著打扮頗有微詞,不是這兒鉚釘就是那兒倒刺,背後還總背個箭囊,也不嫌戳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