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之夜14)
將尼克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後,小湯米再度返回充滿毒氣的體驗村。
靈體的好處是可以自由在各種介質中穿行,防護罩阻擋不了他們,而且毒氣對他們的影響也非常有限,因為嚴格來講,靈魂是不需要呼吸的,他們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生前遺留下來的習慣罷了。
他牢記自己對尼克的承諾,找到他的父母,使上吃奶的力氣,想把這兩具成年人的身體給拖出去。
然而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樣的分量對他來講太過沉重。
卡梅拉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旁,從背後抱起尼克的母親:”我來幫你一把,剩下那個交給你。”
她非常輕盈地就將那個成年女人扛在肩頭,揮動著那雙深灰的羽翼消失在遠處。
小湯米看看面前這位體格健壯的先生,嘆了口氣,再次化身迷你”千斤頂”,想辦法把他抬到背上。
”讓我來吧。”
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溫柔又深沉,猛抬頭,對上一雙暖棕色的眼睛。
”崔斯坦叔叔!”
崔斯坦輕輕將男人甩到背上,另一邊腋下還夾著個昏迷的青年,奮然一躍,那雙灰撲撲的翅膀竟穩穩托起了他。
“他現在已經飛得很好了,不是嗎?”
小湯米驚喜回頭,朝說話的人撲去:“師父!”
他從他身上聞到一股不同往昔的氣味。平日裡師父總有一股淡淡的陽光味,就像漿洗過的衣物在太陽下曝曬了一整天後那種潔淨幹爽的氣味,有人說那是蟎蟲屍體被燒焦的味道,雖然沁人心脾,卻透著一股死寂。今天不知怎麼卻有一股奇怪的氣息,有點像動物毛皮,沒那麼清新脫俗,卻比往日更溫暖,更有活力,俗話說“有了人氣”。
約書亞揉著他的捲毛道:”把你的翼式揹包給我。這次救援任務你已出色完成,我為你驕傲,現在去休息一下。”
但小湯米並不認為自己的努力應該到此為止,倔強地說:”可是,我還想再做點什麼……”
”聽話,把翼式揹包交給你師父。”制服上的別針響了起來,傳出大天使米蘭達的聲音,”然後到我這兒來,裡面太危險了。”
男孩從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叛逆,他揚起小臉望著大天使的方向擲地有聲地說:“不,我還能做得更多,我要幫助更多的人,我得證明我是個有用的人!”
他掙脫師父的懷抱,朝著天幕至高處飛去。
體驗村內水漫金山,科學家們本來為”造神計劃”設計了完備的淡水儲存及迴圈利用系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確保沒有一滴水會被輕易浪費。誰也沒有料到,如今,這個淡水迴圈系統竟成為了所有人的噩夢——在全封閉的天幕之內,空氣中高濃度的有毒蒸氣溶入水中,形成會腐蝕面板的酸液。
”涅斐勒”的感測器掃描到環境內有明火,自動開啟降雨模式,不知不覺將遍佈各處的酸液抽進蓄水池,腐蝕了降雨管,瓢潑酸雨從天而降。
小湯米看見有一位女士泡在積水中,趕緊一個俯沖下去想要撈人。興許是這位女士比較苗條,他拖著她飛行的時候竟然毫不吃力。直到他鬼使神差地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女士竟然只有上半截——下半截早已融化在酸液中。
他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雙手下意識一鬆,屍體掉進水裡,面板瞬間就從骨肉上剝離,然後是肌肉纖維,如同速溶咖啡粉一樣在水中擴散溶解,最後只餘下一堆白骨,被氣泡包圍著,緩緩下沉。
也就在同一時刻,他忽然感覺到肩膀疼得厲害。一回眸,原來是從天而降的酸雨開始腐蝕他的靈體和翅膀。
米蘭達再也沉不住氣,她回頭對另一名大天使道:”不能再等下去,我必須幫幫他們,你快向天使長報告這裡的情況。”
天使同袍的臉色也相當難看,長時間被迫袖手已經使他的良心備受譴責。他用力一點頭:”你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兩位大天使分道揚鑣,米蘭達像一顆火紅的流星,疾速撞向體育場中央。她將翅膀光芒蓬起,以掩蓋真身。
她的武器是一隻玫瑰金的邊夾,平時就夾在左耳邊的頭發上,此時取下來迎風一揚,瞬間暴漲成一柄四尺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