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敬泉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去房門外稍作準備。
男高、搏鬥、孤身一人、生日禮物……一個個關鍵詞飛快地掠過眼前,對應的表演方式也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裴言卿靠著通道的窄牆,合上雙眼。
在電影學院求學的幾年間,他領悟到的最適合自己的演繹方法就是自我代入。
透過將自身和待演繹的角色完全融合,嘗試從對方的性格、視角和邏輯出發,自然地表現出角色在面對不同劇情和人物時的反應。
這樣做的明顯弊端就是過度的沉浸感,譬如《花樣年華》殺青後,短時間內他根本走不出男主角周珩絕望自殺的陰影,一度閉門不出,嚇得方子舜險些為他預約精神科檢查。
現在手頭的這道無實物表演題,也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多年前的親身經歷。
孤立無援的少年,即使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活下去,卻敵不過命運開的惡劣玩笑,辛辛苦苦賺的生活費被奪走,為最愛的親人準備的禮物被毀掉,他內心的絕望無助,對不公命運的怨恨控訴,對自身軟弱無力的憎惡厭棄……
光是嘗試帶入,沉重的情感就能將胸膛壓得喘不過氣。
酸澀的滋味漫上鼻腔,他和少年的經歷何其相似,放棄學業拼搏多年,最終也沒能挽回爺爺的生命,還落得了眾人厭棄、被迫退圈的慘淡下場。
沉浸在思緒中,裴言卿並未察覺,之前引導他的工作人員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在不遠處沉默地凝視著他。
五分鐘的準備時間很快過去,為了更貼近角色狀態,他脫掉墨藍色的呢子外套搭在門外,摘了圍巾,只剩下一件薄透的白襯衫。
長發也在腦後束成簡單的低馬尾,被他刻意地扯松扯亂,營造出一種焦急奔波、淩亂憔悴之感。
做完以上準備,他抬手敲了敲門:
“各位老師,我準備好了。”
……
“呼、呼……”
少年單手扯著肩上的揹包帶,在巷道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行。
他身形單薄,頭發跑得散亂,臉上有急迫也有期待,彷彿急不可待地想把珍視的寶物獻給最重要的人。
可下一瞬他就腳步一頓,杏眸倏地睜大,神情也變得驚恐。
“你們,你們別過來……”
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領和包帶,少年狼狽地被人按倒在地,甚至顧不上遮擋頭臉,掙紮著護住懷裡的書包。
“我身上的錢都給你們,書包裡只有課本,求求你們別動……不!不能,不能拿走那個東西!”
他眼裡的抗拒轉為驚恐,姿勢也從自保變成跪地哀求,整個人趴在地上,伸手去拽他人的褲腳。
淚水從他眼裡潺潺湧出,打濕了貼在頰邊的亂發,扭打中襯衣也被撕裂,露出雪白的半個肩膀。
“它不值錢的……不值錢的……是我自己一點點上色拼湊起來的,不是市面上賣的工藝品,求求你們,別砸,別……啊!”
少年的慘叫聲不大,甚至後半截已經喑啞,但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聲音裡蘊含的崩潰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