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南,找來的搬家公司正在往樓下搬箱子。
這次搬家,朱女士和朱伊伊的東西全都會挪去婚房,以後一家四口都住那兒,除卻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再斷舍離,工程量也是巨大。
搬家公司的幾輛大貨車在小區門口堵著,賀紳車開不進來,去找附近空蕩的停車位,朱伊伊先一步進小區,還沒上樓,看見貨車後面堆的八個大箱子,嚇了一跳:“這麼多?”
“大物件差不多搬完了,”搬家師傅擦汗,“還有房間床底下翻出來的一些小玩意,不知道要不要,沒搬。”
“我上去看看。”
樓道的罅隙照進來一束太陽光,空氣中的浮塵緩緩流動。
朱伊伊跟碰見的幾個搬家師傅打了聲招呼,捂著口鼻進家門,朱女士房間搬空了,只有她臥室裡床邊攤著一堆破爛。
破爛裡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小木箱。
破敗陳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只一眼她就記了起來。
高中畢業後,朱伊伊拿到來自京城的大學通知書,朱女士索性賣了宣州老家的地基,在城南筒子樓置辦了現在這座房子當家。初到京城時,面對一個陌生嘈雜的環境,十八歲的少女像被放在地面上的缺水魚,半夜經常驚醒。那時,她常常把從宣州帶來的東西拿出來翻翻看看,看完,收好在床底下。
後來她漸漸融入了京城,宣州的一切都在悄然淡化。
好的壞的,都被遺忘。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朱伊伊沒去翻床底,年少時離不開的回憶徹底塵封在角落,再沒開啟。
不知不覺已過去十年。
木箱子外圍被蟲蛀空,一碰就散架。
朱伊伊小心開啟,翻了翻,裡面都是些讀書時的小冊子、試卷袋、筆記本,時間太久加上筒子樓陰暗潮濕,紙張腐爛得看不清字跡。
只有一張泛黃的照片,依稀辨清模樣。
“這是你?”停好車的男人突然出現在背後,冷不丁問了句。
朱伊伊瞪他一眼:“鬼啊,走路沒聲。”
說著要把照片藏起來。
賀紳手快地奪過來,似笑非笑:“我看看你小時候什麼樣。”
“初三時候拍的,十四歲,有什麼好看的……”朱伊伊不好意思。
他偏要看。
手舉高,不讓朱伊伊搶,走到窗戶邊,藉著暖黃色的光線看清了那張小小的一寸照。女孩兒留著齊肩短發,黑順烏亮,五官偏淡,沒笑,即使拍照,眼睫也習慣性地下垂。
他想看朱伊伊也不攔著,去衣櫃裡挑挑撿撿,聊起自己讀書時代的事:“別看我長得瘦杆樣,我還膽子大得逃過課,買了盒煙和打火機去公園,想學班裡壞學生抽煙,沒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