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飯香味撲鼻,白煙若溪,汩汩地漂流在半空中,萬井人間煙火氣從此具象化。外面晴光瀲灩,微微抬頭外盼,閑雲點綴在湛藍的天空上,一切都是那樣祥和自在,與屋內那股難耐的沉壓形成鮮明的對比。
魏鬱春一身藕荷色紗繡素緞,長發輕輕挽著,落在左側腦後,僅用一條素淨的發帶綁著,她未施粉黛,唯一有巧思的地方,還是上次為了參宴修過的柳葉眉。她臉頰粉嫩,比夏荷還甚之,飽額光潔,鼻子小巧圓潤,唇瓣不點即丹,與春桃酒宴相比,現在的她反而更有韻味。
畢竟也是五日沒見了,章念跟陶明案都有些尷尬,因為他們平日幾乎不會跟女子講話,而魏鬱春又堪稱絕色,氣質儒雅淡潔,好似一枚不容玷汙的寶玉。跟這樣的女子對談,怎麼會沒有壓力?
魏鬱春靜靜等著對方發話。好似只要一直不開口,她便可以一直待在這裡與之僵持下去。
陶明案選擇了不正視她,微微垂眸,但語氣還是緊繃的:“先前酒宴上對姑娘多有得罪,事後忙著處理他事,未當面跟姑娘問候。不知,馮姑娘芳名為何?”
魏鬱春微微側了側腦袋,好似不明所以,疏離的目光中出現了幾分天真的疑色。
章念也訝住了,他這個從不近女色的好兄弟今日居然一反往常,主動跟女子搭話便算了,搭的話居然還是跟案子無關的事情。
要知道,男子打聽女子姓名一事是很容易引起旁人遐想的,至於遐想的什麼,大家不言而喻——八成是這位男子瞧上了這名女子了。
章念正是想到了這一層面,所以才萬分驚訝。
他賊嘿嘿一笑,心想:“這陶司直也真是的,要做這等好事都不提前與我知會一聲,我可不願意做你們的站崗油燈。”
他很是識趣,想為他們製造二人世界。他趁陶明案不注意,默默退到了他身後,不知不覺間就沒了影子。
陶明案發現了章唸的離場,澀然的聲音頓了頓,頭疼不已,覺得這小子鐵定是在胡思亂想了。
在他還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說話的時候,魏鬱春答了他的話,她笑了,面色若春:“我叫馮迎春。”
出於禮貌,她既知道了人家的名字,就沒有拒絕別人打聽自己的理由。另外,她若是想要插足進來一起探案,又不好跟關闍彥杜明堂他們處好關系,陶明案為人正直又踏實,還處處幫襯了她,自是一個好人選。所以,她定要加強一番在他這裡的好印象。
所以她的笑容分外明麗,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陶明案剛好敢於抬眼,抵住尷尬的壓力的同時,他只覺得脖子間有股難以抵抗的熱火往上升騰,它們燒紅了他的耳根子。
他雙手在袖下急速摩梭著,然後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以後若要有交際,一直不知道姑娘名諱很是不妥,姑娘莫要擔心我是有其他的想法。”
魏鬱春的眉眼更彎了,她覺得此人老實得厲害,他根本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起歪心思的人。
她當然也不會懷疑他,她點點頭應他。
陶明案又道:“今日喚姑娘來,其實有私心,我有疑慮未解,所以想問姑娘個清楚。”
“陶司直不必客氣。”
“春桃酒宴上,我雖未親眼看到馮姑娘大展身手的模樣,但姑娘的詩句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並且……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宴會尾聲,機緣巧合下,我潛入花廳欲揭穿你的身份,那時你帶著面紗,我未仔細看,但那種感覺卻還是在日後幾欲勾起我的疑心,越想越不對勁。”
魏鬱春眉頭一皺,因為這種類似於“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這樣的話術,幾乎是全天下男子追求女子時最風靡的藉口。
說實話,哪裡有什麼“似曾相識”,都是“一見鐘情”罷了。
她本不想揣測陶司直,可現下,她不得不起再起重新審視他的念頭。
可陶司直還是那副緊著眉頭,看著不茍言笑的模樣,何來男女私情一說?
她一籌莫展,只好進一步問道:“陶司直為何這麼問?”
陶明案嘆氣,好似預知到了自己百口莫辯的結局,那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好了:“姑娘莫要介懷,我並無歹心。只是……我總覺得,我之前好似見過你。”
魏鬱春疑惑:“可我並未見過陶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