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詠跟杜夫人臉色齊齊大變,再心疼兒子,都忍不住呵斥他:“不可對都督不敬!”
說話間,關闍彥微微側過了身,長長的白簾子圍著他轉了轉,好似將他的面孔掩得更嚴實了,跟他主人一樣,正對什麼避之不及。他的手也沒安分,抬了一隻手在簾前掃了掃,正色道:“此帽可隔絕一些氣味罷了。”
他的話音顯得太過理所當然,反將那股看不見摸不著的嫌棄之意襯託得越發奪耳。
是啊,怎麼能不避呢?
杜明堂一天不吃不喝就算了,還得憋著一肚子的汙穢物,忍不住,只好就地尿了一泡,怪味順著他濕透了的衣服浸潤到棺中鋪著的涼床和綢被,最後氣味溢得滿棺都是,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時空,一下子變成了不能自理的老頭子,沒有自尊,屈辱得活著。
關闍彥不說還好,這一說,杜詠跟杜夫人也嗅了嗅鼻子,果然聞到了飄蕩在四周的微妙的氣味,它們大多從棺中或杜明堂身上漏出來。他們面面相覷,又看到杜明堂面如死灰的面容,嘴角一癟,心想實在是……不忍說破兒子的窘狀。
杜詠跟杜夫人連忙把棺板子蓋了回去,然後催促杜明堂道:“行了,先去沐浴,回頭來吃飯。”
杜明堂感覺自己都要哭出淚了,他眼巴巴地望著關闍彥,跺腳不已,早沒了尋日世家公子高調奢華的氣度,更像個蠻不講理的小屁孩。他在被爹孃推走的同時,對關闍彥做了個鬼臉,然後比著口型罵他:“你這個偽君子!”
關闍彥擺了擺手,比著口型:“承讓承讓。”
鬧歸鬧,還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在杜明堂走後不久,他便問杜詠灶房的位置,打算親自帶些吃食進杜明堂的屋子,等他沐浴回來再用。
杜詠跟杜夫人又互相瞪著眼,不明所以:“都督跟明堂何時關系這般好了?”
關闍彥拿一句“患難見真情”敷衍了過去,然後就沒了影子。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深更半夜了,杜明堂才披著一身水汽步入了寒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脫皮,哪像是沐浴?他剛踏入屋子,那股帶著侵略性的薰香之氣就撲到了關闍彥的鼻尖,簡直無法無天。
關闍彥就著矮桌上的一隻豆大的燭光瞪他,不濃不淡地謔了他一句:“大男人的,燻的這什麼香?”
杜明堂覺得自己真是一看到他就覺得晦氣,沒好氣地道:“還不是為了你?”
“不,是為了我們,”關闍彥覷著他,然後給他倒了一杯茶,請道,“你爹孃還在府內,多少也對我客氣一點。”
“少拿我爹孃壓我了。”
“那是以前兩人都忙,沒機會見面,落在別人眼裡,才覺得我們形同陌路罷了。從今日往後,你我的交情大方說出去又何妨?搞得更偷情似的,誰稀罕這種刺激?八成就你有這種惡趣味吧!”
杜明堂皺著眉頭,然後不情不願地給關闍彥拋了個媚眼。
這給關闍彥嚇得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他冷眼下去,讓他把那張嘴巴閉上幾閉:“噓,大半夜的,你想讓你府裡的人覺得你屋裡鬧鬼?”
“唉,得令,都督。”杜明堂小聲下去,學著自家爹的口吻對他恭維起來。
關闍彥哼了一句:“別對我陰陽怪氣。今日死一遭,將來好超生。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關昀洲這家夥心狠手辣,你也不想自己以後被扒皮搗肉,對麼?”
“別來這套,本少爺經此一遭才知什麼叫生不如死。”
“今日這事太丟臉,你不能說出去,明白沒?”
關闍彥揚了揚眉頭,驕傲得很,但語氣卻很自然:“安心,本都督日理萬機,能閑成這樣?”
“你也把你那張毒嘴閉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