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方醒1)
陸子禮聽到小丫頭的駁斥,眉頭一僵,似在思考為什麼她會知道這個真相。
他抓狂地要朝小丫頭沖過去,嘴裡嚷嚷不斷:“你是不是還逃出過!你是不是把那些不該說出去的東西都說了!”
關闍彥面色一凜:“得了,這屋子裡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你那點見不得光的事情了。另外,別輕舉妄動,令嬡還在我們手上呢。”
陸子禮聞言一下子沒了威風,跌坐在地,枯瘦的臉上開始流起灰濛濛的淚。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雙手朝天,要抓什麼卻什麼都抓不到,那種無妄之感感染著屋子裡的所有人。
他降下雙臂,匍匐在地,嗚咽而語:“還請天仙大人恕罪……還請天仙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救救小女。至少,讓我在死前再見女兒一面。”
關闍彥和魏鬱春都被他這副模樣嚇得一時不敢言語,他的面前彷彿真立著一具活生生的邪神,將他的身而為人尊嚴狠狠踩在腳底,無情無心。他們都沒想到信仰的力量如此龐大,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荼毒成這副模樣。
而小丫頭則對陸子禮的模樣習以為常,什麼天仙,那真的是神仙嗎?明明是比最毒的地獄鬼還要狠毒的天煞魔神。
她已不願在離開前還要被這樣的場面捆縛恐懼,無力地閉上眼不敢看。
至今沒怎麼說話的魏鬱春終於開了腔。
她懷中抱著的女孩兒呼吸平穩,面目嫻靜溫和,圓溜溜的臉蛋光滑粉嫩,整個人好似含苞待放的嫩荷。
她神情古怪:“什麼叫作……至少讓你在死前再見女兒一面?她永遠都醒不來了嗎?”
陸子禮嗚咽嗚咽的聲音越發悠長,爬著所有人的脊背,深入骨髓引人骨寒。
他已是窮途末路,根本沒有要繼續遮掩的了,索性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痛哀著:“小囡自幼便身患怪病,活不過十歲,本該絕命於今年。可在此之前她已昏迷許久,即便我日日施藥侍食奉水,她越來越瘦削,眼看沒了人形。自從我用天仙秘術為其換血後,她才日漸轉好,可還是一直都醒不來……一直都醒不來。”
他越說越激動,扭曲的臉抬起,望著的關闍彥和魏鬱春:“你們不知道我有多麼期盼她能睜開眼睛,再喚我一聲爹!你們什麼都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橫加幹擾?!是我還不夠對你們心軟嗎!明明你們需要的幫助,我都給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好似每一個遭遇苦難卻因不甘心反手製人的人,總是這樣自命不凡,天對他不公,任何人都對他不公,唯獨他看不見自己真的做了哪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可真正無辜的人能有多少呢?也許陸子禮一開始的確是無辜的,可他一旦踏上將痛苦轉移給別人的道路,他就變了。
關闍彥握著的拳頭硬了硬,可到底沒向他這個可憐之人揮過去。
“我從今日踏入院子起就覺得奇怪。你能預料我們會再來,卻預料不了外頭的天氣,你犯得著那麼早就將要給我們的東西準備好?還特意要和我說你女兒的事情。敢情是你早就想好要把我們的疑心哄走,好讓我們不對你深究。你敢承認你對我們的心軟,不含私心麼?”
魏鬱春接著說道:“即便君子論跡不論心,你幫了我們,我們無法指摘你什麼。可你誘拐無辜幼女以滿私慾之事,手段絕對算不上幹淨。”
陸子禮心仍不死,咬定道:“我並沒有不出走尋找孤女妹妹的下落,尋不到實屬無奈之舉。另外——”
他看向躲在人身後已面露心虛的小丫頭,怪笑幾聲:“呵呵呵。我將她帶走前說過要她幫忙,奈何我找到她時並沒有帶好器具,歸家後帶來驗血銀針才來尋她。那時她分明有機會與她妹妹說這些,然而她還不是擔心妹妹分食好處才什麼都沒說?”
陸子禮的這番話,幾乎與小丫頭方才和關闍彥吐的苦水背道而馳。
二人誰真誰假,一眼下去無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