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各位願意出席此次追悼會,那些為了保衛人類文明這一崇高事業而犧牲的人們也會感謝你們。”艾因奪取媒體中心控制權時,麥克尼爾的演講剛剛起步。收到了訊號的麥克尼爾旋即快速轉移了話題,他要儘快把公眾的憤怒和茫然轉變為支援。“我不忌憚以一名軍人的誠實對各位說,今天這場追悼會不是為他們舉辦的,而是為我舉辦的。”
聽到麥克尼爾的發言,會場陷入了譁然中。在座的眾人大多並不在乎麥克尼爾的出格言論,他們相信麥克尼爾一直都會是加拉爾霍恩的堅定衛士——只是有的時候手段比較新奇罷了。這時,麥克尼爾的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個全息投影形象,它看上去有些像松鼠。這一不起眼的變化使得在場的許多軍官臉色大變,他們慌張地四處張望,卻發現大廳四面八方的衛兵數量增加了一倍有餘。
“是的,我們今天還活著,還可以參加他們的追悼會。但是,他們本來不必死去、本來不必被當成英雄來紀念。這些悲劇是可以避免的,當我們為這些英雄的犧牲哀悼時,我們下意識地忘記去考慮誰才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麥克尼爾用眼角的餘光看向舞臺右側的角落,他找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加里奧,“如果沒有三百多年前的先人放棄職責而不去消滅殘存的MA、如果沒有三百年後的今人為了追求MA的戰爭潛力而同樣背棄諾言、如果沒有貪生怕死的懦夫逃離宇宙海盜的撞擊、如果沒有發瘋地想要用古代戰爭機器一勞永逸地支配一切的人格缺陷者蓄意干擾專家學者們的結論、如果沒有把公民的正當意見表達看得比MA還危險的迫害妄想症患者下令關停月球圈的MA入侵警報……這一切悲劇,本來都不該發生。”
有幾名軍官站起來反駁麥克尼爾的言論,但他們馬上就被蜂擁而來計程車兵們按了回去。猛然間發現會場內衛兵數量激增的觀眾們不知所措,他們下意識地想要去尋找扎迪耶爾,找了半天都沒能在會場中捕捉到扎迪耶爾的身影。犧牲者的姓名和生前影像資料組成的幕牆還在麥克尼爾身後以及梵格爾夫四周滾動播放著,受命護衛梵格爾夫的地球艦隊在這層聊勝於無的保護色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滲透進入梵格爾夫各處、開始奪取加拉爾霍恩地球總部各部門控制權。
“……從加入加拉爾霍恩的那一天開始,我一直在問自己,成為一名加拉爾霍恩的軍人意味著什麼?你們之中有人聽到過我在兩年前發表的演講,直到那時我堅定地相信,加拉爾霍恩軍人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地捍衛秩序——但到底是什麼秩序?”從來不善於在類似的場合高談闊論、更別說煽動情緒的麥克尼爾不能退縮,就像羅根所說的那樣,以後沒有人可以每次都代替他做必要的事。“三百多年前,我們加拉爾霍恩的先驅者在人民最需要安全時給了他們不被MA殺戮的保障、在他們食不果腹時創造性地劃分了經濟圈並持續推行火星改造和開發工程、在他們已被世人奉為救世主時甘願退居二線……成為加拉爾霍恩的軍人,在那個時代意味著無比的榮耀、意味著每個穿著這身制服的人是名副其實的人類文明守護者。”
“而今天又怎樣呢?我們保衛著秩序、保衛著早已不知道蛻變成什麼的秩序,完全忘記去看看自己和先人的理想相距多遠。”麥克尼爾數次想要用更狂熱的語氣呼喊些口號,可他做不到。他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些死在加拉爾霍恩火星駐軍肆意炮擊下的平民,想到那些原本會死於一場大屠殺的多特殖民衛星群工人們,想到轉瞬間就因伊歐克的過失丟掉性命的幾百萬月球圈居民……他不該過於以這些慘劇為談資。“在幾百億人絕望地奔向我們尋求安全保障時,我們像昔日的MA一樣屠殺他們、虐待他們;當那些支撐起我們生活的火星人農民和地球圈殖民衛星工人試圖從我們這裡尋得溫飽的生活時,我們同樣像MA一樣回報他們、屠殺所有敢於提出要求的人……甚至於,部分完全背棄了加拉爾霍恩信條的社會渣滓妄圖喚醒MA、將MA當做更高效的屠殺工具!從法律上,今日的加拉爾霍恩所作所為和三百年前阿格尼卡·卡耶魯確立的信條背道而馳;從道德上,我以我曾經為之驕傲的這身制服為恥。”
麥克尼爾說到做到,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解開了身上的禮服,將它甩到了臺下。禮服下是一套綠色的軍服,樣式和鐵華團的有些相似,上面有著顯眼的紅色條紋——乍一看很容易讓他人誤以為穿著這身衣服的是個絕賣人。會場中那些來自地球艦隊的軍官們見狀紛紛起身脫掉了身上的禮服、露出了相同制式的制服。
“有些人已經忘記了加拉爾霍恩的誓言、忘記了那些信條,可我沒有。身為一名加拉爾霍恩的軍人,我們應該始終戰鬥在保衛人類文明的第一線、時刻以剷除一切危害人類文明的因素為己任。”麥克尼爾從軍服口袋裡掏出一塊紅布,把它纏在手臂上,會場裡其他換了制服的軍官們也紛紛響應。有些軍官見勢不妙,匆忙從身上找了塊其他顏色的布綁在右臂上,並試圖混入隊伍之中。“已故的克朗克·錢特中尉和我說,他不知道阿格尼卡·卡耶魯要保護什麼樣的世界,但那肯定不是一個要十幾歲的孩子都走上戰場、要億萬人活得還不如牲畜的世界。而這個不堪入目的世界,就是我們在保護、我們在維持、我們在讓它延續壽命。我親愛的戰友們,危害人類文明的大敵就在我們眼前,現在輪到我們來履行承諾了。”
失蹤了多時的扎迪耶爾又出現在了會場內,他也換上了和麥克尼爾等人相同樣式的制服。在自己的父親複雜的目光中,扎迪耶爾來到敘爾特·扎爾姆福特上校身旁,用尊重但不失威脅的口吻說道:
“巴克拉贊公拒絕配合我們,請您馬上代替他行使總務局長的職責。”
“扎迪耶爾,你太沖動了。我知道你有許多想法,而且一直不喜歡自己的身份,但我們一生都逃不過這些身份的定義。”扎爾姆福特上校面如土色,卻還是強作鎮定地拒絕配合扎迪耶爾的要求,“好好想想你今天的成就是誰給的……沒有家族,我們什麼都不是。為了家族而生、為了家族而死,是加拉爾霍恩貴族的基本素質。”
一名跟隨扎迪耶爾來到觀眾席第一排計程車兵見狀,舉起步槍就要瞄準扎爾姆福特上校,但被扎迪耶爾攔住了。正當扎爾姆福特上校鬆了一口氣時,扎迪耶爾拔出手槍,將其頂在了扎爾姆福特上校的腦袋上。
“我一直都非常理解您的教誨,父親。所以,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正是為了我們扎爾姆福特家族。”扎迪耶爾的手指搭在了扳機上,隨時都會扣下去,“請您配合我們的行動,不然我將把您作為危害扎爾姆福特家族存續的叛徒處決。”
扎爾姆福特上校苦笑著起身,又彷彿欣慰似的擁抱了扎迪耶爾。一行人迅速消失在了會場內,這不起眼的插曲在人聲鼎沸的禮堂中沒有引來更多的關注。在禮堂之外,曾經配合過吉晉上尉發動叛亂的地球總部衛兵和工作人員重操舊業、配合地球艦隊發起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內的第二次軍事叛亂。有吉晉上尉的前車之鑑,新叛軍以更快的速度更加徹底地封鎖和控制了加拉爾霍恩四大局,並在監禁和處決了不配合的相關部門負責人後迅速換上替補、恢復了相應部門的正常運轉。沒有留在禮堂裡聽麥克尼爾進行動員演講的麥克基利斯則先一步趕往梵格爾夫地下機庫,那裡儲存著加拉爾霍恩最重要的象徵——巴耶力高達。
“不要再當局外人了,我的兄弟姐妹們。沒有任何一個群體比立下誓言的我們更適合去履行這樣的義務、完成這樣的使命。三百年前,加拉爾霍恩的創始人阿格尼卡·卡耶魯說過,人類犯下的錯誤要人類自己來糾正、人類創造的怪物要人類自己來打倒。三百多年後的今天,我希望我和諸位可以問心無愧地對他說,加拉爾霍恩犯下的錯誤要加拉爾霍恩自己來糾正,寄生在加拉爾霍恩中的怪物要由加拉爾霍恩的有志之士自己來打倒。”覺得自己多少需要煽動場內和場外觀眾情緒才可能吸引更多人支援自己的麥克尼爾搜腸刮肚地尋找著合適的詞彙,他現在必須承認那些能在公眾面前口若懸河地演說的政客掌握著一門自己不具備的特殊技能,“戰友們,決定加拉爾霍恩命運的戰爭已經打響了。如果我們再不挺身而出去拯救它,它就會在我們的手中變成人類文明發展和延續的最大障礙!讓我們回憶起那些誓言、回憶起阿格尼卡·卡耶魯想要創造和保護的那個世界,那才是值得我們為之奮鬥、為之流血犧牲的事業。能夠把這一事業發揚光大的,毫無疑問是作為加拉爾霍恩軍人楷模的法裡德准將。他就是阿格尼卡·卡耶魯當之無愧的繼承者,我們必須誓死追隨他、團結在他的旗幟下戰鬥。”
“沒錯,只有法裡德准將值得我們信任,餘下的都是些庸碌之徒。除了他之外,我們誰都不認。”有幾十名青年軍官喊著口號,要在場眾人向麥克基利斯宣誓效忠,“一個沒有加拉爾霍恩貴族與平民之分、沒有自由人和絕賣人之分、沒有地球人和火星人之分……只憑個人能力和品德作為評價尺度的新秩序。我們正需要這個,他和我們是一道的。”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麥克尼爾彷彿也被感染了,儘管他隱約察覺到麥克基利斯所尋求的新世界和他自己所想的有所不同。“我的戰友們、同胞們、世界各地的公民們還有一切仍然心存希望的人們,加入我們的隊伍、和我們並肩作戰吧。在過去的黑暗歲月裡,加拉爾霍恩的先驅帶領著人類走過了那段絕望的日子,如今我們將遵循前人的道路繼續帶領你們前進。在這場鬥爭中,我們要肅清這個世界的一切腐敗和舊惡,弘揚先人的精神,消除處於絕望和飢餓邊緣的人民的苦難……既然這樣理所應當的事情非得用非法的暴力手段才能做到,那這就不是什麼軍事叛亂,而是軍事革命。對,革命已經開始了。為了加拉爾霍恩!為了它的信條、它的誓言!願人類榮光永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