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兄妹帶著蕭秦去了花園。
老話常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此時正是十六,一輪滿月當空正掛,照得花園裡亮亮堂堂的。
柳至學柳至賢年紀大了,與幾個小的自然聊不到一起去,只在旁邊看著他們。蕭秦雖然出生在這裡,但是還沒能記事就離開了,與柳家幾兄妹不熟,只是他娘時而會說到柳家,柳家的小女兒更是時時掛在她的嘴邊。更早些時候他爹也會提到,後來漸漸就不說了,更多的是說京城的生活、京城姑娘的做派,娘嘴上不說,表情卻不能時刻完美,爹自然察覺到了。爹孃默契地不再提起柳家的人和事了,夫妻倆也總沒時間坐在一起說說話。後來兩人日漸冷淡,漸行漸遠,娘反而又開始說起了阜縣的事,說起了柳家的小姑娘。只是說話物件變成了他,也只有對著他,娘才會多說幾句。
至於他娘最常說的,蕭秦不屑於顧甚至有點想笑,不過憐惜娘終日沒個舒心的時候,難得提起柳家姑娘會格外多些笑容,他也就默默聽了,言不入心只入耳。一耳朵進,一耳朵出。
柳至行在亭子裡坐得無聊,踮著腳夠架子上的葡萄。柳至學怕他摔下去,又知他只是享受採摘的樂趣,不想旁人幫忙,於是緊緊扯著他後面的衣領。
柳至行夠了兩下,抓著葡萄架子低著頭扭過頭,看見抓著自己衣領的人鬱悶道:“大哥,你再多用一點勁,小妹大概會少一個哥哥了。”
“娘也可以少操一些心了。”見弟弟摘得差不多了,柳至學鬆開手,去幫二弟打水。
花園裡的井不常用,避免落葉灰塵落進去,也為防止小孩子不小心落井,周圍圍了一圈柵欄,又用了重重的木板專門做了井蓋,蓋了起來。
打了水洗了葡萄,幾個人又回到涼亭。
柳至學捧著葡萄問誰去給娘和蕭姨母送一些,柳至行閒不住,慣愛跑腿,自告奮勇地去了。
回來時,遇到了繫著圍裙拎著一個食盒進來的林婆婆,柳至行在婆婆身後和小柳兒對視一眼,唉聲嘆氣。
林婆婆聽見動靜,向身後一看,哪裡不知道兩個小主子的心思,當下便笑了:“三少爺,姑娘,該吃藥了。”
柳家小孩斷奶之後至七歲之前都要喝些強身健體的藥,每日一飲,防止小兒體弱多病。隨著年歲漸長,可酌情改至隔兩三日一次,七歲後則視情況而定。
小柳兒見林婆婆端了三碗出來,驚訝道:“柳兒不挑食,身體棒棒,喝一碗就夠了!”
林婆婆點了點她的鼻子,笑吟吟道:“對啊,我們姑娘可乖巧懂事啦。”她把最後一碗端到蕭秦面前,“夫人說蕭少爺一路舟車勞頓,恐身體不適,為防暫時沒發出來,讓你同我家姑娘少爺一起喝一些。這是咱家的老方子了,喝了不出錯的。”
蕭秦不知道自己安安靜靜的,為什麼要被迫喝苦澀的藥汁,他搖頭準備拒絕。
孩子家家的,都不願意喝藥,然而又不願意在同齡人面前露怯,柳至行更是個中翹楚,他瞪眼道:“蕭弟弟,你不會是不敢喝吧?”說著,雙手端起碗,咕嘟咕嘟一氣喝完。
蕭弟弟?你還小弟弟呢。蕭秦扁嘴扭過頭,又忍不住看他喝藥。
雖然柳至行喝完後眉毛眼睛都皺了起來,蕭秦仍然被激起了好勝之心。他端起碗,憋著氣,喝了一大口,嚥到一半發現這藥真是太苦了,然而柳至行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可氣,況且他又不是個輕易願意認輸的性子,只能面目猙獰地接著喝,喝完後整個人都不復溫文爾雅的面貌了,五官皺皺巴巴地把碗放下來。
柳家幾兄弟都沒笑他——大家都是過來人。
小柳兒用湯匙慢慢悠悠地喝著,見蕭秦看過來還衝著他笑。平日裡小姑娘也不是願意吃藥的,但天生懂事些,鬧得比柳致行少些,今日知道有旁的小孩子在,就沒好意思同林婆婆說好話許好處。
蕭秦覺得,他娘手帕交家的姑娘可能腦子不太好使,但這是別家的事,用不著他擔心,而且君子不揭人短,所以他平靜地扭過頭看月亮。
小柳兒沒在意自己沒得到回應,徑自喝完,還是沒忍住找林婆婆要糕糕吃。
林婆婆準備的點心是精巧可愛的芙蓉糕。
今日在外吃了烤紅薯的小柳兒沒糾結為什麼不是豌豆黃,也想不到豌豆黃是三哥用來誆她的。
月亮又偏了幾分,花園入口傳來了模糊的說話聲,聲音越來越清晰,不一會兩家夫人的身影就出現了。
“秦兒,府裡收拾妥當了,天也這麼晚了,我們回去吧。”蕭夫人含笑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