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拔出一個泡在水中的巨大遮陽傘,凌夙誠在孔仲思拔出匕首的同時旋身用傘柄使出一記範圍頗大的橫掃,後者即使是立刻雙手交疊防禦,也被他這近乎野蠻的一擊震得倒飛出去。
“呸。”孔仲思咳出一點血沫,搖搖晃晃地從水中站了起來,“行吧,看樣子還是你這種習慣使用不要命打法的人更容易佔上風。”
兩個人斷斷續續的喘氣聲迴盪在灌滿水的狹窄空間裡。原本打算即刻把握機會追擊的凌夙誠腳下猛的一晃,瞬間翻轉的雜物裹挾著劈頭蓋臉的水流將他衝到了牆邊。
照這樣下去,顓頊號大概會在二十分鐘以內徹底沉沒吧。估計後面過來的人也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明明是生死關頭,凌夙誠還是順帶考慮了一下自己的本職工作。
匕首發亮的刀尖距離他因為大量失血而尤為蒼白的臉僅剩一步之遙,孔仲思把握這突如其來的天時地利再次兇狠地撲了上來,卻再次一腳踏空,兩人一起跟著折斷的樓板垂直下墜。
上下左右的概念早已徹底失去。胡亂地在水中纏鬥了一會兒,清晰的崩裂聲再次貼著兩人的耳朵響了起來。
耗盡氧氣的肺部誠實的吐露著痛苦,孔仲思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難以辨明的咆哮,隨即操縱著驟然增重十倍的水,硬生生破壞了背靠的牆面。
兩人都像是翻滾的罐頭一般,沿途磕出一身淤青之後,終於被激流帶著衝出了船外。
原本號稱堅不可摧的合金外牆在他們兩人的合力折騰之下,從正中冒出了一股瀑布般的湍流。爆炸和沉降共同造就的裂縫飛快地拓展著自己的勢力範圍。閃電照亮了兩人佈滿各式血痕的手臂。天旋地轉之中,凌夙誠模糊地估計了一下自己身處的位置,突然放棄了所有掙扎的嘗試。
原本漆黑的夜空映出了一片搖曳的紅色。他看著一連串熊熊燃燒的房間光速後退,心中一如既往的一片平靜。
嗚嗚的風從背後灌進他溼透的領口。頭一次的,凌夙誠決定放任自己享受一下徹底失重的感覺。
光滑的外表面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力,最後一把匕首在堅固的合金板上劃出了一道很不明顯的痕跡,隨後從孔仲思顫抖的指縫裡溜了出去。
意識到重力場不再回應自己的呼喚,他突然大叫了一聲,雙眼大睜地注視著不遠處同樣正在飛速墜落的影子。
沒有天賦的加持,這個高度無論是直接砸進海面,或是運氣更差地磕在船身上,足夠徹底殺死他們兩個人。
最後的掙扎和嘗試被劇痛的肩膀阻礙。飛行的自由被真正的“奇蹟之子”任性收回,孔仲思忽然覺得自己想是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
居然是想和我……同歸於盡嗎?
近在咫尺的撞擊喚回了他的一點點神志,孔仲思隱約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粗著嗓子叫罵了一聲。
“……元歲?”清秀到幾乎有點柔弱的眼睛有些失焦,凌夙誠只覺得一個有點硌人的影子兇狠的朝自己撲了過來,然後用力地把自己抱在了懷裡。
下一秒,被捆得死死的軀幹在空中來了個緊急剎車,他幾乎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隨之短暫地離開了原來的位置。
不自覺跟著女孩兒的頻率微微發抖,悠悠飄蕩在空中的意識無聲地向他訴說著既真實又模糊的、劫後餘生的喜悅。無處不在的線繩包裹著他,眼前仍有些發黑的凌夙誠其實還是不太能看清。但他依舊下意識地伸出手,準確的在對方的臉上抹了一把。
掌心是溫熱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