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才也沒問啊。”老蔡的語氣恭敬,臉上卻皮笑肉不笑的,“您大清早的過來,吵吵嚷嚷地非要我們把全部人都叫起來……您也知道現在住店多不方便,我們還有幾個在街道另一頭住著呢。我撐著這把老骨頭給您上上下下地叫人,您也多少領點情不是?”
“我們是在調查要犯,你少耍嘴皮子。這位是我們宗隊長,你可別倚老賣老。”
“嚯,好厲害的隊長啊。”老蔡眼皮一翻,“我老蔡跑這條線已經二十年了……不知道跟多少個隊長打過交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們‘顓頊’的警察隊長,還能來捉拿我們‘盤古’的人了?”
“你——”
“蔡先生。”宗長涇上前一步,“請恕我們不敬。但是您也知道,我們這邊最近的情況實在是複雜,這事兒又十萬火急,聯合批捕的檔案還在走流程……”
“沒見著文書,我肯把所有人叫起來給你遛一遛,已經是給你面子了。”話音剛落,老蔡突然高聲“呸”了一聲,閃電一般突然一步衝上前去,一把拍掉某人手中蠢蠢欲動的手槍,踩在腳下姿勢大爺地捻了捻,“喲,這是要開黑槍啊。”
其實這個姿勢十分硌腳,但是老蔡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氣勢,猛地一拍桌子,房間內所有的燈光突然開始從前至後依次熄滅又驟然亮起,彷彿大堂突然變成了裝滿射燈的舞廳。雖然用這種方式展示自己操縱電流的能力總是比較傷害視力,但是很能營造“你們全都被我一個人包圍了”的氛圍,老蔡還年輕的時候就十分愛用。
忽明忽暗的光線讓宗長涇半遮住了眼睛:“我只是要一個名單而已……不是不信任您,而是你們這麼龐大的隊伍,難免會混進幾個打著‘跑船’的旗號,第一次跟過來,到咱們船上搞些小動作的人。”
“我說過了,我這批兄弟全都是打小跟著我的。”老蔡打了個響指,燈光又恢復了正常,“我們這兒跟你們這些警察可不一樣,我們不興三天兩頭就換人……免得一些毛頭小子也能混上高位。”
宗長涇咬了咬牙,正欲開口,卻見一個抱著小山一樣高的饅頭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屋內的氣氛,徑直將紙袋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說:“叔我回來啦。”
“我侄子。”老蔡指了指剛剛回來的條紋襯衫,“現在人也齊了。怎麼,您還想留下來跟我們分饅頭麼?”
“您執意要和我們鬧成這樣麼?”宗長涇的眼神陰鶩。
“現在船上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吧,怎麼,你還想下逐客令?”老蔡拿起一個小小的饅頭,似乎有點嫌棄,“其實我也不怎麼想呆在這兒就是了,只是做生意嘛,一定要講信譽……你知道我在做這行之前是幹嘛的嗎?”
沒等宗長涇答話,老蔡就徑直說了下去:“我是在軍隊裡討生活的,算起來我還是你的前輩呢。那時候我最擅長的,就是讓所有敵人體驗一下身上各種金屬參差不齊的導電效能——說起來,早年我們幾個船隊之間也是打過幾輪的。”
“蔡前輩,您的意思我聽懂了。”宗長涇盯著他開口,語帶威脅,“那我們就先走了……不過這幾天我們船上確實是不太平,您請千萬保重。”
“慢走,老頭我還餓著肚子呢,就不送了。”老蔡裝模作樣地揮了揮手,目送著宗長涇一行人離開。
“老蔡……咱們算不算是跟人結樑子了?”有人喜笑顏開地往嘴裡塞著饅頭,一臉躍躍欲試。
“你樂什麼?”老蔡瞪他一眼,“怎麼,皮又癢了?又想惹事兒了?”
“我這不是看不慣他那指手畫腳的樣子麼。明明前幾回來,那姓宗的還只是個跟在最後拍馬屁的罷了。”
“也別太狂了。他這次是人沒帶夠,不敢跟咱們正面懟而已。這幾天咱們都得多長心眼,那小子絕對是一肚子壞水的那種。”老蔡接過旁人孝敬的一杯豆漿,嘬了一口,突然一把把條紋襯衫按在了桌子上,“臭小子,還有個人呢?不是叫你好好看著他?”
“您不是早看出他是來做啥的嘛。”條紋襯衫連忙告饒,“別別別叔,別掰啊,疼!他說他回來會給我們惹事,只能讓我給他告假了——還提醒我們千萬小心。”
“這個不省心的。”老蔡臉上頗為憤慨,“一代不如一代啊……我年輕的時候,臥底在對頭那裡小半個月都沒人發現!瞧瞧來咱們這兒的這位,我就是喝醉了都比他能侃!”
“那是當然,您喝多了那多能說話啊……能從幼兒園混成一代孩子王開始講……”
“臭小子。”老蔡從兜裡摸出一根菸來,叼在嘴上,“要不是我收了他妹妹塞的這個,我才懶得管他。”
“不見得是妹妹吧,說不定是助手之類的?”
“還用你說?”老蔡在條紋襯衫頭上狠狠敲了一下,“那小子現在幹嘛去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好像又有這邊的平民出了事。他一個人顛顛地去案發現場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就跑了,估計是怕咱們也受到他的牽連吧。”
“蠢啊。”老蔡吧唧了一下嘴,“跟著咱們,他的命肯定能保住,要是到處亂跑,咱們可就顧不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