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行動小組?”凌夙誠捏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名片,讀出了上面的名字,“邱平寧?”
“是。就是我旁邊的這位。”衛副隊長是個長相憨厚略有發福的中年人,見房間裡的氣氛冷淡,便主動站在最前面將幾個審訊的下屬與凌夙誠隔開,笑眯眯地說,“雖然說是‘小組’,但是目前其實還只有小邱一個人在組內任職。最近各地湧來的‘天賦者’一批一批地往我們這兒擠,造成的小事故小摩擦實在是不少,他都有點忙不過來啦。”
“專門處理和天賦者有關的案件的小組麼……”凌夙誠注視著對方格外和氣的面孔,心中已經略略有數。
“是的。”衛副隊長一個眼色過去,其他幾個年輕警察立刻收拾案卷站了起來,一溜煙地往門外跑了,“但是,您應該也能明白,這種東西……說出去影響其實不是太好。為了防止被別有用心的人當做把柄拿去攛掇,所以這個小組雖然也有正常的工資拿,但是沒有職稱,一般我也不會刻意要求他們身著警服。就類似於——協警吧。”
凌夙誠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既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趣,也沒有急切的表達反感。衛副隊長心裡有點沒底,眼睛轉了幾圈,先回頭邀請業雙雙入座。
“業小姐一家人都是我衛某人的朋友。我也是剛剛才碰巧得知了您過去的種種功勞和辛苦,所以您……”衛副隊長小心地看著凌夙誠的臉色,忽然一拍大腿,故作灑脫地提高了音量,“嗨,在座的都是兄弟,您肯定也是聰明人,我就不一個勁兒的兜圈子了。您今天也看見了,這一個月以來,各種和天賦者有關的大事小情就沒停過。哪怕是我們整個警局上下堅持二十四小時輪班在崗,整天陀螺似的連軸轉,也難免有很多應付不及的時候……”
難怪翟一文的臉色那麼差。凌夙誠的眼神掠過縮著脖子坐在凳子上的業雙雙,對方立刻對他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翟一文翹著二郎腿,語調陰陽怪氣的,“業小姐本是急著幫忙,結果一不小心讓你把什麼話都套了出來。之後她也告訴過你,這位簡歷貌似很牛逼哄哄的凌先生現在不過是個靠藥罐子吊著的病人,還得好好養著,你又不肯信了,非要親自來當這個說客。明人不說暗話,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要是他今天怎麼說也不答應,你打算怎麼辦?嗯?不放他出這個門?還是也把他當做‘潛在危險人群’列入監控?”
“您這話說的,好像我衛長彬是個既沒有義氣,也不講信譽的無恥之徒似的。”衛副隊長原本堆滿笑容的臉色一垮,但很快又故作慈眉善目起來,“實在是因為我這裡人手太缺,想著與其要從不知根知底的人中選上來幾個,還不容求助於原本就是從船上過來的親朋好友,免得之後又惹出別的事來,讓人把我頭上這頂帽子都給摘了,那我以後可就沒法養家餬口啦。”
“你有你的顧慮,我也有我的。”翟一文抱著手,雖然聲音還算是慢條斯理,但是眉間已經隱含怒氣,“我清楚你眼前的這傢伙,雖然看起來有那麼點唬人的本事,實際上最會給人添亂。於公於私,我都答應了不少人要仔細地看著他,別讓他再把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又拱手送出去。如果你非得讓我難做,那我也就只能讓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了。”
“行,您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說句不好聽的。”衛副隊長也硬氣起來,“從頭到尾,我詢問的物件都是凌先生,他自己還沒說話呢,您就已經替他做完主了。還沒請教一下,您是他的……?”
“他可以近似代表我母親的意見。”凌夙誠在翟一文的暴脾氣徹底被點燃之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哦,這……”衛長彬被堵了一下。
“那個,我相信衛叔叔並沒有什麼惡意。一文說話一向很直,他也只是提出了自己的顧慮而已……”業雙雙連忙跳出來打圓場,卻在翟一文簡直稱得上是兇惡的目光中訕訕住嘴。
“管不好的閒事,你就少管。沒一次不是給我多找些麻煩事出來的。”翟一文的口氣就像是家長在教育不成器的孩子。他批評完業雙雙,又轉頭看向凌夙誠,“你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話也是說給你聽的。”
凌夙誠這會兒貌似一直很不在狀態,除了偶爾往始終不發一言的邱平寧身上瞥幾眼,從頭到尾鎮定得彷彿兩人的爭論與他無關似的。
“凌先生,說到底,你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態度?”衛長彬暫時嚥下一口氣,努力把握住問題的關鍵,“你雖然是個病人,但更是一個能力卓越的成年人,總不至於在擇業上還要受人支配吧?”
“你這話說的。”翟一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哪個人確定飯碗之前不會先問問家裡的意見?何況還是‘不入編制但是日常頂鍋的警察’這種聽上去就是賊船的行當。你也別買關子,直接表態吧,要是他今天拒絕了,你打算怎麼樣?因為他在見義勇為的途中順便打傷了幾個警察而請他吃牢飯?”
劍拔弩張之中,凌夙誠扶著額頭嘆了口氣。
“這位邱先生,”他的開口瞬間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是天賦者麼?”
“是。不過他就是在我們城市裡出生的,我看著他長大,所以確認他是可信的人。”凌夙誠關注的重點讓衛長彬稍微有些詫異,不過他還是拿出最好的態度開始回答,“您知道的,現在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對待你們的態度還是比較敏感。所以他的工作不但辛苦,也經常受委屈,我……”
“特地設立一個天賦者組成的小組來束縛天賦者,是什麼用意呢?”凌夙誠沒有讓他解釋完。
“因為你們中很多人的能力太過特殊,我們不是對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衛長彬對答如流,態度誠懇。
“不,不是。”凌夙誠搖搖頭,“天賦者和普通人類的平均體質差距並沒有某些人刻意渲染的那麼大,你作為經常處理這件事的警察隊長,不可能不清楚。更何況,不管是多麼厲害的天賦者,在不設防的前提下被狙擊手一槍打穿頭顱,都沒有活路。”他稍微前傾身體,漆黑的眼底如鏡子一般映照出每個人的倒影,“你們原本沒有必要刻意讓邱先生來開這一槍。”
不給衛長彬繼續敷衍的機會,凌夙誠站起身來,不太意外地看見對方控制不住地渾身一震,手指朝著彆著手槍的腰間挪了挪,又故作鎮定地放鬆肌肉。
“我能理解你想把所有相關問題都丟給我們內部解決的用意,但是,”凌夙誠從來都不介意有人當著他的面玩兒遠端武器,“既然這樣,就請你不要在這裡替邱先生抱怨負擔太重。既然你是看著他長大的,也沒必要明裡暗裡都把他當槍使。”
翟一文咳嗽一聲,將還懵懵懂懂看不明白情勢的業雙雙往遠離另外三人的方向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