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在地平線上的最後一抹霞光漸漸散盡。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元歲和童思源同時叫了一聲。
“有了!”元歲的手腕上纏滿了四散的線繩,“我正在順著這個頂的弧度找門……童先生那裡怎麼樣?”
“只有在這顆樹附近,地面上只有細細的沙子,很少有個頭大一些的石塊兒或者是其他障礙物。”童思源靠著樹幹緩緩喘氣,“應該是被人為清理過的。畢安,你能不能定點定向地把這一片上面的所有沙土都清理開?”
“不太容易,不然我早就不用手挖了。”童畢安的鼻樑黑了一塊,大概是用沾了土的手擦了一把,“樹密,障礙多,摩擦力就大了,風不好吹起來的。還是等元歲找位置吧。”
“可以,估計我們這邊也快了。我聯絡一下老齊,他們已經在正門那邊等了很久訊息。”童思源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希望我們兩頭都能一切順利吧。”
同一片天空之下,柳霞笑著和來換班的女孩兒擊了擊掌,順著外牆上鑿出來的幾處凹陷,離開了這個鎮子裡最高的屋頂。
她剛剛完成了今天的站崗任務。作為整個鎮子裡眼力最好的,她大概把自己近年來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
匆匆行走在石子路上的熟人們接連衝她揮手,柳霞也儘可能報之以最親切的笑容。少年少女們三五成群,自發幫著把成熟的南瓜搬運進倉庫裡,就當做是飯後的消食運動。反正,如果永遠待在這裡,除了完成每天分配的任務,再加上睡覺和一日三餐,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要緊事可做。
想到這裡,柳霞的臉漸漸的有些僵硬。年紀越大,她越是不敢肯定,這樣的日子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現在至少是不用擔心自己會淪為某些人“奪回世界”的工具,像是年紀更大一些的老齊和蘭芷他們那樣,從小便被培養成了優秀的武器。
離開隱匿於城市之下的那片“科研場所”的時候,她不過也才八九歲。那段哥哥姐姐們口中“地獄般的日子”,對她來說,也不過只是停留在想象的層面。柳霞對於那些白大褂僅存的印象,多數只是些不鹹不淡的日常相處之類。她還記得裡面曾經有位個性相當溫和的年輕醫生,偶爾會在深夜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食堂裡發呆,順便悄悄放走他們這些半夜起床偷零食的小孩子。
更別說鎮子裡最小的這一批孩子,有些當年還躺在育嬰箱裡,還是被她用被子裹著帶了出來。
這樣悠閒的日子一長,他們又會怎麼看待哥哥姐姐們描述的“外面”呢?
飢餓感令她回神。柳霞在心底安慰著自己的肚子,衝著小屋門外站崗的少年點點頭。
“裡面關著的人今天也都還正常麼?”她只是例行問一問。
少年的眼眶有一點點泛紅,或許是這幾天休息的不太好。他彆扭地扯起嘴角,眼睛並沒有看向柳霞,輕聲說到:“你放心吧,今天一切都好。”
“食堂那邊已經快要下班了,你晚飯吃過了麼?”
“還沒呢。萬一哥哥說他過會兒就來接我的班,順便試試能不能再套點有用的話。”
“行,辛苦你啦,我馬上去催催他。”柳霞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漆黑的夜空之中,從遠方飄來的暗色雲朵漸漸吞沒了黯淡的月亮。少年活動了一陣自己僵硬的臉部肌肉,又心虛地扯著脖子看了看周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長出一口氣,抖著手腕掏出了兜裡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