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嵐隔著飄動的素色紗簾和他對上了眼睛,表情明顯也有些吃驚。
“你怎麼在——”
“我是來——”
兩人同時開口。童畢安看見顧嵐緊張兮兮地回頭看了一眼,接著表情誇張地眨了眨眼睛,大約是示意他先說。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童畢安儘量說的簡明扼要,“沒辦法,我現在畢竟還只能依靠著那個煩人老爹和害人哥哥活著……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一定會再回來找你的!我童畢安發誓!”
急促地敲門聲令顧嵐反射性地全身抖了一下。她立即將墊在腳下的小板凳朝著角落一踢,接著掂著腳尖昂起脖子來,對著少年機械地揮了揮手。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壓抑不住沉澱多日的不甘心,童畢安的聲音第一次那麼響亮,“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窗戶被重重關上之前,顧嵐的笑臉在他眼前一閃而逝。
七年之後,在同一堵高牆之上。真正褪去稚氣的少年朝著身處火海的她揮了揮手,大聲叫到:“還記得我嗎?我童畢安來趁火打劫了!”
數名六指軍人正與暴動的普通人類在窗臺之下交鋒。口徑不一的槍口發出的轟鳴聲幾乎將他的聲音整個蓋住了。飄散的煙塵之中,童畢安賣力地衝著她揮揮手,希望能用自己幼稚的動作喚起顧嵐的一點點回憶。
當顧嵐眼裡的焦點變得只有他的時候,童畢安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大笑著回過頭,用槍托敲飛了一個身材矮小的六指士兵,前所未有的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體驗到了某種溫柔的情緒。
迅速拍掉某個仍處於人事不省狀態的俘虜無意識向上伸出的手,年輕的六指軍官扭回躲開的臉,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似的抿了抿嘴唇。
“嗨,朋友,醒醒,醒醒。”他捏著童畢安的肩膀搖了搖,“你再躺著裝死,我和你那兩個朋友就真的談不攏了。”
非常標準,且沒有任何口音的人類語言。
貼身的護衛似乎早就見怪不怪,在軍官手勢的示意下自覺地離開臨時搭起的帳篷,並排著守在門外。
被一杯冷透的茶水澆了滿臉。童畢安終於眯著眼睛掙扎著坐了起來。
“你還好麼?”近處有人提問。
“還行……?”陳述句末,語氣忽然向上拐了個彎。童畢安迷茫地打量著這張非常陌生的臉,抬頭用袖子給自己擦了擦。
“是因為光線太暗,所以有點看不清麼?”年輕人攤開雙手以表示並沒有攜帶武器,接著稍微靠近一步,將那根多出來的手指貼著童畢安的臉晃了晃,“現在明白了?”
“你,你是?”童畢安心頭一驚,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說,“如果你想要從我身上拷問出點什麼,我勸你省省力氣,畢竟我現在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在……”
大腦稍微清醒一些之後,顧嵐墜樓的一幕忽然開始了反覆播送。軍官被這個抱著頭大喊大叫起來的年輕人嚇得一怔,連忙繼續擺手。
“你別緊張,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他澄清到,“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你們隱藏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