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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身鑽出茂密的樹林,童思源一腳踩進沁涼的溪水裡,衝著不遠處兩位正浸沒在水中降溫計程車兵一抬下巴。
“怎麼回事。”他目不斜視地徑直向前走去,表情異常平靜。
幾具衣著眼熟的屍體重重疊疊地堆放在鋪滿碎石的河灘上。素白的肢體下,滲漏的鮮血彷彿在水中漂浮的絹紗。童思源想起自己曾經答應其中一個孩子,下一次一定會抽空帶他來這一帶撈魚。結果造化弄人,短短几天之內,食材和食客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調換了位置。
兩名六指士兵注意到了他,立刻訓練有素地反手摸槍。童思源看著對方溼透的頭髮和衣服,忽然眯著眼睛笑了一聲。
“天氣很熱吧。”並不在意對方是否能夠聽懂,他自顧自地說,“大老遠的找到這裡,真是辛苦你們了。”
士兵抬起槍口的動作突然漸漸放慢了,就像是發條即將用盡的人偶一般。童思源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兩人面前,用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對方胳膊上烏青的面板。
晶瑩剔透的冰渣子。
童思源臉上奇怪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消退。他手指一抹,細小的冰晶瞬間在陽光下化作點點水珠。
眼前的兩名敵人身上冒出了若隱若現的水汽,就像兩個安靜矗立的冰箱。童思源雙手輕輕推了一把,兩人便應聲倒入水中,水平地沉入了並不算深的河床之中。
“這樣算不算是汙染了水源?”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但是童思源還是在心底套公式計算了一下水體的更新速度,最後突然反應過來,這個水源應該暫時是用不上了。
他回過頭,踏破水面緩慢地挪動幾步之後,緩緩蹲在了那一疊年輕的屍體面前。
或許“年輕”這個修飾對於死者來說完全是多餘的。童思源想。生命一旦完成最終的定格,便等同於迴歸了誕生之前的虛無之中。所有個體的差別都將失去意義,剩下的只有“死亡”這個不可逆轉的,絕對公平的標籤。
他翻開最上面的一具屍體,映入眼簾的是辰寧蒼白的臉。
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即便是在空手被突襲的前提下,她也是這一堆人之中相對最棘手的,所以才有資格死在最後。
童思源想起數年前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扭扭捏捏的小姑娘,躲在齊敬的身後半天也不肯見人,只露出一雙大眼睛不住地打量著他,從表情到動作都透露著滿滿的戒備。
要不是自己確實幫助這群逃跑的孩子在山裡找到了新的容身之所,估計辰寧會直接轉頭撒腿就跑的吧?沒想到這樣一個孩子,後來卻成為了這批孩子之中對他最忠誠的幾個人之一,估計直到最後也還妄想著自己會像六年前那樣從天而降前來救人吧?
童思源沒有感到特別難過,但也不至於完全不受觸動。畢竟也和這群孩子在一起斷斷續續的生活了這麼多年,最閒適輕鬆的時候,他們甚至每學會一個新的字都會到他這個大哥哥面前炫耀一番。孩子們圍在他身邊跑著,笑著,讓童思源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老了。
可惜的是,他心裡一直很清楚,自己絕不是什麼好哥哥。
女孩細長又冰冷的手指勾起了童思源很不好的回憶。多年之前的某個夜晚,他的母親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平躺在床上,表情被疼痛和不甘定格在了最猙獰的一個瞬間,足以讓他在剩下的人生裡再也無法擺脫無盡的夢魘。
不,確實還是有所差別的。童思源伸出手,輕柔地替每一具屍體闔上眼睛。
他想起母親在臨死前是如何一邊痙攣著一邊使出足以折斷木板的力氣掰著他的手。童思源跪在被她弄倒而碎了一地的藥品架上,分不清究竟是膝蓋更痛還是手腕更痛。
母親的最後幾天裡,曾三番四次地在病床上劇烈地掙扎,動靜大的連三個男護士都按不住,似乎非常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否則就不肯瞑目似的,可惜都因病痛而無法開口。也只有在這種時候,童思源才能在她的臉上看到一丁點的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