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來了藥老山谷之後,沒有做過幾次夢,許是藥物的緣故,許是我自己身子的緣故吧。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睡的安穩,可我……每一回都睡的很沉。
而這一回,我卻覺得睡的極淺,甚至能清晰的聽到外頭風吹樹葉的聲音……我也終於算是做夢了。
也,終於見到他了,在夢裡。
夢裡的他一如既往的淡然,對我翩然一笑問我好不好。
我說我很好,不能太好了。我記得我斷斷續續的人就把自己所有的近況都說與他聽了,我說了我和望竹的關係近了許多,我說了我身子恢復的很好,我說了我去煙國皇宮參加了宴會,我說我好像知道了長公主秘密……
我說了很久很久,他始終都在靜靜地聽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我是一邊說一邊哭的,因為我看到的他是坐在輪椅上的,而他的兩條腿褲腿都是空空蕩蕩的。
等我說完了,他含笑點點頭,便要離去。
我對著他大聲喊道:“蘇犰安!這究竟,是為什麼?”
他頓了頓,轉過來看我,笑道:“姚藥,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你。”
而後……他推著他的輪椅漸行漸遠,我拼了命的握拳跑去追他,卻發現……怎麼都趕不上,有那麼幾次我要咬著牙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追他,只他只有咫尺間的距離,我伸手去夠他……差一點,就差一點。可,我不管怎樣,都夠他不到。
最後的最後,我用完了所有的力氣,我也流完了所有的淚。我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我對著他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的背影大聲道:“蘇犰安!我,也會想你的。”
而後,我看見他連同那輪椅都頓了頓。我笑了笑,至少……他是聽到了的。
於是,我終於睜開眼。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脖子,上面皆是淚也滿是汗水,彷彿我真的極力的奔跑過,彷彿我真的哭的天昏地暗。淚水,汗水,黏糊糊、溼答答的,難受極了……
是啊,難受極了。
我起了身,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的那種,一個人靜靜地從視窗跳下,進到了院子裡。
我沒有披上很厚重的袍子,沒有將披散著的散碎的頭髮束縛起,慵懶而又披著深夜的涼意的走在後院裡。
月色朦朧的灑在地上,我看著漫地的藥草,看著藥草上投射我的影子……我漫步在在後院之中,由熱帶來的汗漸漸隨著風帶給我涼涼的感覺。這冰涼的漸漸的漫入我的全身……
這時,一道影子忽然從那棵參天的“還春樹”後頭出現,而後一點點的走近我這裡。那影子似夢似幻,很是修長,卻又漂浮不定,彷彿能隨風散去,好似也並未存在。
我緩緩抬起頭,想要看看眼前有沒有人,這道影子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
我愣愣的望著他。原來是他,也果然是他。那樣輕的腳步才可以讓影子這麼漂浮,這麼飄然……
他輕減了許多,但氣色比上一回見到他的時候要好很多了。我上一回見到他是什麼時候呢?半年前?一年前?還是更久之前?可是不管究竟是多久之前……他,永遠都會是我的好朋友。
他繼續向我走來,一邊走來一邊將披在他身上的厚重披風解下。等他站到我面前的時候,他定定的望著我一會兒,而後將披風往我身後一蓋:“你現在的身子可比我要虛多了,晚上不好好睡覺也就罷了,還穿著這麼單薄的衣衫在外頭吹風?矯情夠了沒?”
又是這樣的感覺,孩子氣的左木瀟用孩子氣的語調對我說者話。從前我們分明是陌生人卻能因為他這樣的語調很快成為朋友,現在……我們許久未見,只因為他這樣的語調卻又好似很快又回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