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會不圖任何回報的一直都甘願做一個在蘇犰安身邊的毫無自由可言近衛。那樣,不僅有無數的條條框框在管束著他,更是讓他難以像從前一樣漂泊在四方。
都說年近衛是太子殿下這些年留在身邊兒的最任性妄為的一個近衛了,可他縱使是再任性也是一個再不自由的近衛了。
而他……卻從不同姚藥提及那些過往,甚至連自己的身邊都隱匿的好好的。他只是給了姚藥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和關懷,四年,一直都是如此。
姚藥想,她可真是造孽啊。
她這短短的一輩子,究竟欠了多少人情啊?蘇犰安是,老伯是,杜顏秋是,年華是,還有好多好多的族人都是……而這些人情,是註定,再也還不清了。
姚藥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淚已經止住了,可眼睛還是紅紅的。她抓緊了年華的手臂,雖然…….年華什麼力道也沒有感覺到。她輕聲地說:“年華,我知道……你是輕步練到九層的人,你可以不驚動一兵一卒的翻越金絲國和煙國的皇城就一定可以有辦法躲過趙蘇安排在兩國邊境的那些人,是不是?”
“是,可我不會那麼做的。”年華望著姚藥堅定的說。
“為什麼?只要你去把兩國不再打仗的事情通知給了金絲國的皇族之人,那麼趙蘇就徹底失去了點燃兩國戰爭的機會……只要你去了,那麼多人,都可以徹底安全!”
年華凝視著姚藥半天,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那樣,就沒有人可以護著你安全了。”
姚藥一怔,隨即忽然的大笑起來。
年華問:“你笑什麼?”
“我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了,又有誰會來害我呢?我既然是一個將死之人了,又何必在意自己的自己的安全呢?我已經是最安全也是最不安全的人了,有沒有人護著,又何妨呢?再言,縱使沒有一個人,金絲國原本就派了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宮中禁衛護著我,杜顏楓又留下了他信得過的十幾個人將這裡團團圍住生怕蟑螂爬進來咬我一口。你,難道不信煙國和金絲國皇族聯手的實力麼?”
年華頓時滿眼通紅,他重重的甩開姚藥緊抓著他袖子那雙後的手,大聲道:“是,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確實是易如反掌,我不僅不會有任何死掉的危險,而且可以保證把訊息送到金絲國的皇族。可是姚藥!我的去處從來都是自己決定的,誰也管不了!我若是硬要留在這裡,你能奈我何呢?”
姚藥的手被甩到床頭的硬處,她皺眉,用左手握著隱隱生疼的右手,用哀求的口吻說:“年華,如果,這是我對你的最後一個要求了呢?”
年華終於深深的垂下了頭,等再抬起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過了多久了。只記得他的眼睛裡頭雖沒有淚打轉卻是紅紅的,他又深深的凝視了姚藥好一會兒,終於似往常一樣爽朗一笑:“好好的睡一個覺,等你睡著了又醒來了,我再看著你喝了一次湯藥後就走。”
等姚藥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她睡去之時原想著多次告訴自己只要淺淺一眠便可以淺淺一眠,這樣,年華就可以快點兒離去了。卻不想……這淺淺的無夢一眠從當日的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早上,而漫身的劇痛依舊還在。
糟了,若是這個時候讓年華再回去的話,他還有多少的時間可以把那件事情給做好呢?
她慌張的叫喊著,卻發現了用盡全身力氣也不過是小小的呼喊了幾聲,她甚至懷疑……這樣的聲音還能不能把人給叫喊過來。一個隨性的侍女在姚藥喊了幾聲之後端著一個碗恭敬的推門而入,隨之而來的是那苦澀的藥味。
她伺候著姚藥半坐在床上,姚藥看了看那尚冒著熱氣的藥,終於還是皺著眉喝下了,待喝完後,她問:“年近衛呢?”
侍女收去藥碗,對她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年近衛已經在三個時辰前先行離去了,臨走前讓奴婢為主照顧郡主。”
走了?
他真的走了麼?
姚藥透過那侍女的肩往後望去,此刻的房間裡頭一片靜悄悄的,沒有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沒有人再爽朗的笑著了,沒有人再一提到金絲毒的事情便紅了眼睛了,沒有人再……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了。
年華不管要做什麼,要去哪裡都會提前同她說一聲。連轉身摳一下牙縫,上一下茅房,他都要彙報一聲。他這樣,究竟是為了姚藥等的擔心還是她怕就這樣不見了?
這樣一個人,竟然不告知一聲的靜靜的走了。
只是,為了她的最後託付……
他來的轟轟烈烈,卻走得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