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伯細細的慈愛端詳她的臉良久都未曾說話,姚藥捧著自己的臉不安的問:“怎麼了?我的變化很大麼?變醜了麼?”
老伯笑著搖搖頭:“不是,你還是從前的那個藥兒,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雖然我眼拙,可還是一眼就將你認出來了。只是啊……”他刻意的頓了頓,“你也有些不像以前的藥兒了。”
“哪裡,不像了?”姚藥不安的問。
“就拿一眼就能看見的來先說吧,你的個頭比以前高了好大一截,說明……你長大了。你比以前白不少,說明你這兩年應當沒有在草原上生活,而是在某一個不用常年曬太陽的地方住著。你穿的衣服面料很好,說明你這兩年沒有在草原上生活或許是養尊處優的活著。但是……”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很瘦,這說明即使你沒有在草原上生活你養尊處優你還是常常多思多慮,或許……你嚐嚐失眠、食慾不振。我說的對麼,藥兒?”
姚藥鼻子一酸,忍住沒有讓淚奪眶而出,可眼中的世界已經有些模糊了,她實在無法親口說出“是的,我確實活得這樣糟糕”於是閉著眼點點頭。
“這些年,辛苦你了,我的藥兒。”老伯輕輕的撫著她的頭,想到她這樣清瘦,想到她眼裡盡是深不見底的傷悲,想到她已經身中金絲毒,他一個幾十年都未曾哭過的人,竟然又是淚目,“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呢?”
“我的故事太複雜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只是老伯,我這一死……是心甘情願的,等見到阿爸阿媽的時候我也可以很驕傲的告訴他們,他們寶貝的女兒,不僅僅護住了她的族人,還護住了很多無辜百姓的生命……”哭聲將姚藥的正在說的話打斷,她又連著埋頭哭了好了一會兒後才繼續緩緩的說,“老伯,我很高興的是……在我毒發身亡的時候我還有機會,可以見你一面。”
這四年,她唯二牽掛的,一個是她的族人,一個是老伯。
就在上午,她得知她的族人一直都好好的被蘇犰安護著,而且她已經完全確認……在餘下的時光裡,蘇犰生也會好好的繼續幫她護住她的族人。不需要見面,她就可以安心了。
而就在昨晚,她去聽戲順手救了一個人,那個人是一直找尋並且對此事十分有益的人。兩國因為這一場戲或許不用打仗了,她因為這一場戲明白了原來世上對她好的人,一直都念著她的人……這樣多。後來年華去找大夫,找了好久好久,結果找到的人……是她另一個牽掛。
天意與否,命運與否,姚藥想,在死亡之前心中所剩牽掛這方面,她不能更幸運了。
只要有了自主的意識,不管多大的年紀,心裡都會有牽掛的。
而她,可以在死之前了結所有的牽掛。並且所有都是明明白白的,連死……都有一個讓她驕傲的理由。
遺憾麼?她肯定是有的,比如……曾經和蘇犰安一同寫過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怕是不成了,比如……在一切風平浪靜之後親自帶著她的族人回到大草原給他們新的家,告訴他們,一切都結束了,草原又是他們的了,比如……承歡膝下於老伯,比如……自己來當一個母親……
太多了,有太多的事情是她做不了的了。
可是這樣的離去,她也做了太多的事情了。
遺憾,但是她足矣了。
老伯認真的看著她良久,終於舒展眉頭,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彷彿整個人都老了幾歲一樣,眼中滿是久經風霜似的滄桑,連同動作都無力頹廢了幾分。他苦笑了一下:“還好,至少……你是長大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