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庫房裡管得不錯,編列在目,一樣一樣極有規矩,東西也不汙濁,清理起來可能不特別費事,孫喻雪放心了一大半。開啟兩個箱子才看完要找的東西,不只是暖爐,還有手爐、足爐、湯婆子種種暖具,一大堆。
可是真做起來才發現,遠不是那麼輕省的活計。那些爐子既然都是好玩意兒,質地好,重的很,搬來搬去的就費了大半力氣。孫喻雪才發現,擦起來就更需耐煩了。費力氣還算是好的,費心神才是受苦。銅質的暖具,鎏金描彩,斑斕雕花,晴光灼顏,沒一個不是貴的東西,擦起來還要留心不蹭了一點兒,毀了美觀。
生生做了一天的活兒,晚上仍沒有擦完。孫喻雪看看天色,心一橫,算了,將餘的又搬了回去,明天再做。若說為了這個受罰,也顧不得了,改日再說。乏得身子上生疼,手指通紅。孫喻雪回屋子就躺下了,伏在寢塌上,轉臉朝裡。
曉桃早回來了,在屋裡坐著吃茶,孫喻雪也回來了,她是不會先打招呼的,只瞥了一眼。
可孫喻雪同往常不同,回來就躺著不說話,一聲招呼也沒打。
曉桃覺得不對勁,看了看她,隨口問道,“幹啥了呀,累成這樣。”
聽不到答覆。
正當曉桃開始疑惑的時候,孫喻雪轉過來了,臉上有不正常的溼青色,嘴角抖著,卻扯出一抹詭異的笑:
“你知道嘛,今兒個那些香爐,讓我想起一事來。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你說什麼?”曉桃聽不懂她的話,莫不是幹活幹傻了罷?看她微微抽搐的臉上細弱而詭然的笑,益發驚異。
“我只是說那玉爐特別好看,像一個亭亭玉立的仙子。青翠欲滴,又小巧,縈迂旋轉,樣子極動人。”
“……”聽這麼一答,曉桃反而更疑惑了,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你沒事吧?幹活幹出魔怔來了?就是幹活兒罷了,好看難看,擦乾淨了不就是了。作首詩誇自己的活計,我可是沒見過,原來讀書真也不怎麼好,能把人讀魘了去。”
孫喻雪只是笑。方才她沒忍住,頭埋向枕頭的時候,剎那的安神下,那眼淚不知不覺的就流出來了。可是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之後,她朦朧著出神,“這算什麼,也值得哭?你反是脆弱了。”便又自笑起來了。毋需旁人見到我的眼淚,她這麼想著。
這幾天被安排住了房間,又似乎被人冷著,初始有些茫然,只詫異這小將軍府裡的風氣可不像大府裡親切。有一次撞見人說嘴之後就明白了。原來是徐佑倧的緣故。
雖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但是若是如此就忍不下氣鬧出去了,難保不被一起遠遠送走,像二夫人房裡其他人一樣,擱在不知哪個田莊子上兩三年回不來,那便耽誤事兒了。
想明白這茬兒,孫喻雪反而不生氣了,這位三爺不是好惹的,他發了話了,必定還有後手。他願做什麼事來折騰她,甚至折辱她都好,兵來將擋,有什麼招架著。若只是吃些臉色,便只當都沒看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