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看重你,不過沖著肚子裡那個罷了!在這府裡日子還長呢,一天一天的心蠢,得罪了大太太,你還全然不知。大太太已經多嫌著你了,如今分內的事兒一件不做,就在這兒顯著你的肚子。要是有那麼一天,我也懷一個,哥兒出息了,這個傢俬落在我手上,哼,那時你才抬舉我就晚了!只許你懷呢!”這桂姨太好似想完了便出了氣兒一般,笑吟吟地又扭著身子走了。
黃昏已過,下起了雪。勻淨雪白的、汩汩的雪花飄著,於燈謎會又添了幾分雅緻清光。
誠王府的燈謎會,人定之後才酣暢淋漓。
年年用心置備,一個叫做“擬霄隱語”的活動。這擬霄隱語便是燈謎會的核心。本應是正月十五的燈謎會,元月初四便早早舉行,為的就是擬霄隱語。
“擬霄隱語”期間,五彩花燈上、樺樹上都繫著寫了謎語的條子。眾人隨意走動,都可以猜謎語,猜中也有禮品。
諸多珍奇禮品送至誠王府,諸如璀璨華貴的珍寶,世間罕見的衣料華衫及各種名香,其間以頭籌獎品尤為珍稀,乃大如半掌的東海明珠。在場的男女均可以作燈謎,不限多寡。尾聲,則會由誠王評出第一,選出一首文采最佳,意境奇美的,將名字同燈謎一起雕至沉香木盒上,盒內便是那珍寶夜明珠一顆。
燈謎不比詩賦,是傳統習俗中許多人可共同參與的猜謎遊戲,本是雅俗共賞,便不得不在文采境界上落了下乘。可是,經誠王爺一召領,“擬霄隱語”卻也辦起來了,還頗興旺,永京才子中由隱約地看不上,到視為高階的活動,爭相趨從參與擬霄隱語,也就這一兩年間。今年也望湧現錦篇繡帙,不乏令人讚不絕口,屬名篇之列著,可謂大郇文化之盛所。
鄭子溪往年十分熱愛這活動,她性子活潑愛熱鬧,深閨之中可公開露面的事兒其實極少。可是今年,她心事重重,卻覺得這一切都虛無又無聊,想走了,可是鄭子泓硬要同她同留著,到晚上都結束才同散,便站在一棵樹下發呆。鄭子泓在一邊神采飛揚,已作了兩首燈謎,頗滿意。
雪愈來愈大了,可是人來的更多了,人流湧動。
白天沒來的人也都會參加晚上的擬霄隱語,一時城王府中處處張燈結綵,青年男女來來往往,飄逸俊美。除了頭籌的夜明珠,其他各色各等級的禮品早用心置備完畢,一箱一箱送進來,特意裝潢得分外美觀,格外引人注目,到處燈火燦爛。
在場都是青年男女,正是愛鮮妍寶珍的時候,一個個看得嘖嘖稱奇,喜悅十分,將氣氛推至酣暢熱鬧之極。
“三舅,你也來了。”鄭子溪正無聊地站在那,眼尖,看前邊一個人好像是徐佑倧,急急衝上去想說些什麼,徐佑倧背後跟著一個人,是徐凌皙。徐淐徑的女兒,鄭子溪的表姐。
“皙皙你怎麼也來了?”鄭子溪嚥住自己想說的話,先招呼表姐。
“嗯?這話是什麼話,幾天不見怎麼生份了似的,不想看我來?”徐凌皙柔柔笑著說。
“不是,不是,”鄭子溪無法說清楚此刻的心情,最近的心事太過繁複雜亂,是親近的玩伴、表姐妹也無法觸及的,只得硬擠出一個笑,“你白天沒來嘛,我以為今年在府裡修身養性,不來了呢。我記得去年你不也不願意來的。”
“是啊,我不願意來的。謎語大會,多俗呢。文字一事,首推詩詞,應莊重典雅,如此眾人湊著堆兒,作些入不了眼的謎語,一想我就煩心,俗氣的緊。”
“哎,多熱鬧啊。又不是為了文縐縐的詩詞,是為了玩嘛。”鄭子泓道,“來了就別想這麼多了,走,一路上冷得很吧,哥給你去倒一盅燙了的桂花酒,暖暖身子。”
徐凌皙終於露出一個笑容,“走吧,去喝一杯。三叔,那我過去了?子溪,你不來嗎?在這傻站了半天,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