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眾客盈門的這間房,在半個月間,變得冷落荒僻。然而,也並不是所有人都不出不進。徐天罡在周氏禁足第三天,來過一次,進來不過一個時辰,說了很多話,全是無關痛癢的話。
滿心期盼的周氏,見他不喜不悲,不吵不鬧,心中更是全灰了。打了滿腹的稿子,一點兒都用不上。
二爺既不說自己不相信她,只說為了孩子,希望她自重,時日長了,真相自明云云。
周氏心中怨毒,禁不住想,早有預兆的,這幾年中,二爺常去姨太太房中睡,雖對她並不是在意溫存,對福哥兒總是視若珍寶的,家裡曾孫輩只有這一個孩子。自己仰仗著福哥兒,才得徐天罡偶爾來自己房中的機會。
怨尤是有的,憤恨亦是有的,但依仗自己二太太的位子和金錢,周氏安慰自己,大家中女眷都是這麼過的,尚能夠度日,然而這一回,才將這個人看得清了。
徐天罡走了,採月輕聲在旁勸道:“您也別心裡過意,這不是二爺心裡一時過不去嗎?您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您病了,二爺找大夫,全家子誰不羨慕您受寵愛。您不記得嗎,有一日,還斥責了桂姨太胡說,閒語不敬,招惹了神靈,還把我們幾個罰了一頓。若不是出事了……二爺也沒辦法。”
採月勸著二太太放寬心,可是又怎麼能有效用。人心死了,喚不回了。
‘歲月的流轉是不留情分的,’柳氏想著,’這麼多年的情分,竟算什麼?還是早就沒有這情分了,都是我一廂情願。如此涼薄,竟一絲一毫都不曾想過相信我,為我的將來。只為了一條錦帶,一個無賴之人的幾句栽贓,一個疑影,連滴血認親的實證都不肯信。實在太寒心了。’
周氏拿起手帕拭淚。自從軟禁後,她的眼淚也不知從哪裡而來,一天天地只是流著。採月見勸不動,也不說話了,在一邊陪著流淚。
時日飛逝,徐老太君的八十四歲大壽到了。徐府底下的暗流洶湧不表,面上仍是維持一派無雙榮景,富貴尊榮,翰墨詩書,鐘鳴鼎食。臘月二十五,這一天是正日子。
今日擺宴,便在那徐家正宅之中。老太太帶著三個孫兒、一個曾孫和大孫媳祭過列祖。諸事與先前祝壽時大致相若,額外有榮寵,皇上特准派內務府事官到府賞賜,內中寶劍、玉帶為先桓溫公隨先皇出戰西陲之遺物,御筆賜“勳業昭光”,官服兩套,常服八套,金不計。
徐老太君睹物思人,又添感慨,數行老淚縱橫。徐老太君帶眾人跪禮領恩,再三稱頌聖上恩高。徐家因著家族顯赫,三代得皇上庇護,三個孫兒又在朝中軍政、內務等徐老太君便足然是老封君了,壽長福澤,八十四歲的高齡,正好高樂一番。
徐府處處張燈結綵,陳設一新。禮完已過了足三個時辰,正宴方始。笙簫鼓樂之音,越巷而出。
有朗耀閣邊早擺上了珍饗海味,是永京城熱菜最好的天祥樓叫了紅案子、白案子一整套,呈上各種珍饈。名店的新巧糕餅取了幾十甕來,一一擺好在另接的大桌上,備正宴後享用。戲臺子在一邊,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
朝中各家族不免都在這正日子來顯個好,逗個趣兒來。都府、督鎮、司馬,內政署首等等,來了不少。連國親都有,貞禮太妃來了,坐了主桌主位,樂善郡主亦大駕光臨。
徐家並非皇親,這樣的陣仗,給足了面子。沒來的也都早備了厚禮,裕王爺的禮昨日晌午就到了,丞相、太政、傅大將軍等與徐府有相與的,禮也都加厚三分。
老太君只帶了徐淐徑夫婦、徐天罡、徐佑倧四個在主席。後面又有曲折竹橋暗接,足足擺了十數桌,都為偏席。朝野官兒,關係好的夫人公子小姐,徐家人都在這幾桌分散而坐。這會子大夫人也下來了,依順坐在胡夫人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