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方連忙道:“謝謝先生。”
“走吧,去看看她。”
齊顏的墓在一片荒野裡。每年秋末,沈桓都會來親自祭奠。
“就到這裡。”沈桓抬了抬手,周以方止步,看著他一個人搖著輪椅走進了荒野。
秋風裹著團草匆匆而過,如同時間的灰燼。
“阿顏,好久不見啊。” 沈桓斟滿一杯酒,突然笑了一聲,“你的兒子離開了,你猜猜傅沉香會送他去哪?”
說罷,他將酒一飲而盡。
無盡的荒野與沈桓相對,一言不發,唯有手中殘破的照片剩下一雙眼睛,微笑地凝望他,仍是年輕的模樣。
“我叫他顏言,是因為他的容顏像極了你。”沈桓看著,似乎有些傷感,“其實細想,他的性子也很像你——一樣的執拗和倔強。”
“但說到底,他還是更像邵光一些。傅沉香拿命換了他自由——總有人願意為他們這種人做點什麼,”他冷哼一聲,“自由,傅沉香八成將他送到了天堂島,是我大意了。”
“‘白’畢竟是邵光一手建立的,這優柔的底色也一如他。說來也巧,天堂是他留給你們的遺産,他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我依舊在和他鬥。”
“你最後說不愛我,也不恨我,” 他撫摸那張照片的殘骸,默默不語,“可你明明說過,只有我才真正懂你的。”
“你是逃不走的,阿顏,”沈桓收起掌心,突然恢複了往日的信心,“他也逃不走的。”
許多年前,j城,平房區。
齊顏眨著大眼睛,悄悄摸進了對門,找到了一邊生火、一邊發呆的沈桓。
“嘿!”她猛地拍了一下沈桓的肩膀,“發什麼呆!”
沈桓被嚇了一條,險些重心失衡栽在地面上。齊顏笑得前仰後合,沈桓也不以為意,見她劈手奪過燒火棍捅了捅柴火,隨即朝裡吹了幾口氣,迎著火光,齊顏的發絲貼在臉上,像柔軟的光明的絲綢。
“怎麼這麼不專心,火都快滅了。”齊顏直起腰,帶了些責備,“天涼,沈姨該冷了。”
“你說今天要來找我,什麼事?”沈桓緩過神來,臉上難得不再陰鬱,反而帶了些笑意。
“給你看個好東西,”齊顏從左邊空中抓來一把空氣,卻從右邊拿出了一個空白的本子,煞有介事,“看!”
“這不就是個本子?”沈桓接過來,前後翻了幾遍,“有什麼道理?”
房間裡傳來沈母低低的咳嗽,沈桓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你不是說有話想對我說?”齊顏低聲湊過來,流轉的空氣在他的耳邊帶起一種難耐的癢,“你出去的時候忙,回來又忘記,有了這個本子,你就寫下來,回來的時候交給我,然後我把我想說的話寫上去,出發的時候你再帶走,怎麼樣?”
沈桓撫摸著印花,感覺清涼的香氣芬芳於指尖,繼而滲透到心裡:“好。”
少年的心事流淌於筆尖,所有記憶都混著思念的味道。
他見齊顏的第一面,便是在平房區老巷的盡頭,老郭和一群街溜子見他們孤兒寡母、初來乍到,便起了歹意。齊顏的父親齊朗遙遙聽到了動靜,及時趕了過來。
“老郭!你們幹什麼呢?”
“沒,齊哥,沒幹什麼。”老郭在前面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