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智械的僕人欺騙了你。”築牆者扔下炸彈。
單無綺沒有說話。
她沉默地盯著築牆者的眼睛,他的眼睛依然如嬰兒般澄澈,是這顆星球上的人類無法比擬的、美麗的藍。
“智械的僕人——蓋婭的能源已經告罄,覆滅人類帝國的那次大災變,已是它對這顆星球的最後一次幹涉。”築牆者輕聲道,“十三年前,當波利踏入那道白門時,白門尚能一直存在,但三年前,當你踏入白門時,那白門卻僅僅只能存在一個夜晚。”
單無綺看著築牆者的眼睛。
她湛藍的眼睛流淌著深沉的痛苦:“所以我該怎麼選?”
築牆者沉默。
他忘了,這人類第一基地的統治者,今年不過二十三歲。而這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她被奪走了三年的記憶,又在白門裡沉睡了三年。
她和一個未成年的少女沒有什麼區別,但所有人都在無形地逼迫她,讓她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基地的公民無知且幸福,他們向單無綺祈禱:“願您一直注視我們,如同太陽照耀大地。”
四部的黨員略知皮毛,但他們無法領會單無綺的痛苦:“她坐在那個極高的位子上,她今年才二十三歲!”
單無綺的親近者,比如梅,比如尤娜,他們能走進單無綺的生活,照料她的起居,卻無法真正溫暖那顆孤獨的心。
築牆者憐惜地看著單無綺,帶著一絲後悔。但單無綺只是低下頭,對他禮貌地揮手:“請您離開吧,我……需要想一想。”
單無綺已經很久沒有使用異種的能力,但這一次,她久違地在深沉的夜色中伸出觸手,一點點地、緩慢地爬上了基地的高牆。
她坐在高牆上,安靜地眺望這片廢土。
如果蓋婭已經能源告罄,它為何要大費周章,收走她的記憶?
它害怕她知道什麼嗎?
天明時分,單無綺留信一封,第三次離開城牆。
她失去了在廢土上流浪的三年記憶,她會再次用雙腳丈量大地,把失去的記憶以另一種方式彌補回來。
單無綺朝白門的反方向走,向一片記憶中從未踏足的土地走去。
這一次,她找到了薩摩的記號。
薩摩的記號如同明亮的信標,單無綺安靜地凝視這個記號,發現那記號之下還有一個記號,只是因為時間的磨損,已經變得淡不可見。
薩摩找到了單無綺曾經的記號,並向那個方向走去,一如單無綺第一次被流放時那樣。
單無綺邊走邊找,日月在她的頭上流轉,她已不知道這是第多少天,第多少月,第多少年。
她在一艘巨大的飛船殘骸前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