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頓了一頓,總覺得被這樣一雙眼看透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容苦澀,對傭人道:“您先去忙吧。”
傭人離開後,他將晏雲開讓進屋,苦笑:“晏哥,你怎麼突然來了?”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晏雲開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遍臥室,在一張椅子上坐了,面帶微笑看著周易,一雙鳳眼清澈銳利,“曠班又不請假,電話也不接,資訊也不回,這不是催我來找你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周易坐在床沿,低著頭,咬著下唇,緊緊地擰著眉,眼神十分掙扎,良久,極為疲倦地閉上眼。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房間內溢滿沉默,隱隱有一種緊張和壓迫感,片刻,晏雲開緩緩問道:“這件事,跟我們這段時間在查的事情有沒有關聯?”
周易眼睫顫了一顫,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晏雲開看著他痛苦煎熬的模樣,沒有退讓,繼續問道:“這件事,跟你,或者說,跟你的家人,有沒有關聯?”
周易睜眼看他,眼睛眨了一下,滾落下一滴淚來。
“晏哥……晏哥……我不知道……”
晏雲開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得抽了一張紙,替他擦去眼淚,寬慰地輕拍他的背脊,搭上他的肩。
周易哭得特別壓抑,彷彿怕被什麼人聽見了一樣,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我不知道……晏哥……別問我,我不知道……我不想說……”
為什麼要這樣呢?周易這幾天一直在想,要是那天晚上,沒有去給爺爺送藥就好了,要是那天離開時,沒有回頭看那一眼就好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爺爺呢?
明明是單位第一任領導,從小到大教導他要博愛濟濟蒼生,為什麼這麼輕易地拋棄自己的信仰,成了魔……
事到如今,晏雲開還有什麼想不到的,不禁心中慼慼,仰著頭,悵然地看著蒼蒼鬱鬱的樹木。
周易又悔又恨,忠孝怎麼就難兩全!他心中鬱結,悲痛至極,一邊暗罵自己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枉為人孫,一邊又痛恨爺爺所作所為,不敢想象老爺子這些年誤了多少性命!
樓下,花園中,傭人端來果盤。
正曬太陽的老人未睜眼,疲憊問道:“家中來客人了?”
“是晏先生,來探望小少爺。”
“哦,是雲開來了啊……”周成正睜開眼,“前幾日鄭部長送來一餅新茶,你取出來,請他品品。”
傭人應聲而去,周成正平靜地看著前面花圃中一支開著正盛的花兒,不徐不緩地伸出手去,掐下了那朵花。
豔麗的花朵掉進泥土中,染上了汙土。
石桌上的手機響了。
與此同時,單位大樓第三層。
這裡是國安部下屬某諜報小組的技術人員的辦公室。
劉臻言盯著顯示屏上的監控畫面,他身邊坐著一個穿著T恤短褲人字拖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雙手搭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著,面板比對著黑色的鍵盤,看起來有種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
一個顯示屏上的畫面被放大,清楚地映出唐珩和一個男人的臉,那男人拿著手機,正在撥打電話。
年輕人正專注地盯著自己前方的顯示器,敲擊鍵盤的手快得都要出殘影,他抽空對劉臻言說:“劉處,這男的手機監聽什麼時候能撤?過兩天我有活兒了就,怕是幫不了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