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雲開道:“你剛才話沒說清楚吧,他只是以為你要對他不利。”
趙盜機一言不發,晏雲開按了按眉心,繼續說:“趙先生心裡應該也有推測,自己在結界養傷近八十年,連記憶都出了差錯,想必之前傷勢不輕,對手實力不凡,甚至與他糾葛頗深。現在出了結界,人間都換了天地,自己又不記得敵手是誰,萬一倒了血黴遇上了怎麼辦。而且人界又多了這麼多規矩,與其當個黑戶天天被我們找麻煩,不如找個地兒先待一陣。”
他又沒有妖族那般好的精力,這會兒是真的睏倦了,扯了扯領帶,道:“我們顧慮的是趙盜機大妖的實力,又恐他包藏禍心,一個不慎便是放魚入海。是吧?”
鍾一琥點點頭。
晏雲開斜斜地睨了眼趙盜機,眼角微微挑起,全然忘記了自個兒只有在酒吧時才會用這種視角和眼神釣凱子,然而嘴邊卻習慣性扯出一抹正經客套的笑:“趙先生說呢?”
趙盜機淡淡道:“既然互相不信任,那就算了。”
“不如這樣,趙先生暫且留下幫忙好了,只要你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們盡力幫你查清你的來歷。明日你我擬個合約,違者因果纏身。”晏雲開斟酌了一下,“如今人界情勢不如以往,你的實力實在是令人忌憚,在我們這兒,也好有個遮掩。”
這倒是一個解決的方法,趙盜機沒有反對,鍾一琥想了想,也覺得可行。
“我替你寫個申請,等領導上班了給他過目,你先回去睡一覺吧。”鍾一琥說。
“太晚了,我就在這兒躺一會兒,沙發借我用用。”開什麼玩笑,趙盜機擺明了要跟著他,他要是回家,難不成還把人也帶回去?況且讓他和一個不熟的大妖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怎麼可能安心睡著。晏雲開默默吐槽,打了個呵欠,蜷縮著身子倒在沙發上,背對著辦公室裡另外兩個妖怪,迅速入眠了。
鍾一琥關了頂上的燈,只留著辦公桌上一盞檯燈,讓趙盜機自便,自個兒對著電腦打申請書。
檯燈橙黃色的光線延伸到沙發邊上便顯得黯淡曖昧,勾勒出青年略顯單薄的身形。趙盜機坐在椅子上,半闔著眼,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那個睡著的人。
晏雲開睡眠質量一直很好,這夜不知怎的,睡得不太安穩,一直夢見自己被野獸追著跑。地下辦公室不見天日,醒來的時候也不知幾點鐘,只覺背後都覆了層薄汗,翻過身一看,卻見鍾一琥正戴著耳機專心看影片,趙盜機坐在椅上,閉眼假寐。
此時正好有人叩門進來,趙盜機倏然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對上晏雲開的目光,也沒有任何表示。
“喲,都在呢。老大讓我來跑個腿兒。”
遊優提著幾份早點,手中還拿著檔案,正是列印出來的申請書,申請讓趙盜機暫時留在九處工作,不過不在編制內,算是個臨時工。包括晏雲開應允趙盜機的事情也一併寫上了,蓋了公章,背後空白處還用硃砂畫了兩道符。
這申請一式三份,讓趙盜機和晏雲開簽字按指紋再立誓,一份給趙盜機,一份歸檔,還得留一份燒了以上達天聽。
修道之人通常都是重諾的,他們敬畏天道,也總是在避免沾染太多因果。
二人走完程式,晏雲開也沒心思吃早點,打算回家洗洗再補個覺。
遊優適時提醒他:“福建那邊出了點兒事,謝智帶人過去了。當地上報案情比較晚,事情越傳越離譜,引起了一些居民的恐慌,關注度稍微有點高。老大讓你接洽一下有關單位,準備收拾爛攤子。”
“知道了。”晏雲開提起西裝外套,領帶也解下來,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頸,他活動了一下脖子,嘆道,“天天加班,工資也不漲,窮公務員連物件都不好找的。”
“你還哭窮?省省吧。”遊優翻了個白眼,餘光看到趙盜機,又想起前段時間給晏雲開算出的桃花運,笑嘻嘻道,“安心啦,你條件這麼好,別愁嫁嘛。”
晏雲開一言難盡地揮揮手,領著沉默寡言的新同事,迎著朝陽回家休整。
他在單位附近地段還不錯的住宅區有一套公寓,面積不大,平時一個人也夠住。這會兒立了誓,不再擔心趙盜機隨隨便便打殺了他,行事便隨意起來。
“單位不包吃住,你先住著兒吧,正好六組缺人手,平時可以給我幫幫忙。”回到家裡,晏雲開將外套隨手一扔,自顧自地解襯衫釦子,打算先洗個澡。前腳剛邁進浴室,又想起家裡多了個人,不能自由自在放飛自我了,認命地回臥室拿了換洗的衣服。
浴室水聲淅淅瀝瀝,甚是擾人,趙盜機坐在客廳沙發上,背挺得筆直,專注地看電視裡播的早間新聞。
鈴聲突然響起,趙盜機盯著茶几上不停震動的手機,直到螢幕暗下去,過了半分鐘,第二通電話又像催命符似的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