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月色皎皎。即便是不點燈,那明亮皎潔的月光也將眼前的一切照的清晰。
慕無塵跟著餘田,一路往御花園去,遠遠地就能看見月光灑在湖面上,波光凌凌。那些荷花兒還開得好,微風習習,搖曳生姿。這片荷花,還是去年朝玉特意為她重新種的。
阿音從來不曾主動找過他,忽而喊他不知何事。
從宴會大殿到花園的路不長不短,慕二公子卻走得十分忐忑。
“娘娘,慕相來了。”餘田看著阿音站在湖邊的背影,輕聲道。
“你們先下去吧。”
“是。”
慕無塵看著眾人退開,偌大的湖邊乍一看就剩下了他們兩人,不免緊了緊手心。想了想,還是行了一禮:“臣參見太后。”
“你喝多了。”阿音卻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慕無塵微微俯首:“還行。”
“可是還在為前幾日的事情生氣。”阿音沒有回頭,慕無塵看不見她的面容。
“臣不敢。”
阿音看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時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站在月光下,一言不發。
良久,慕無塵暈暈乎乎的都快站不穩了,才聽見阿音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是跟我說的?
“對不起。”阿音背對著他,忽而說道,“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
夜風輕輕拂過,恍惚間,慕無塵看見落在她髮間的月光也在風中輕輕的舞動:我一定是喝多了,她怎麼會跟我道歉。
“這些日子,我總是忍不住去想,要不是我自作聰明去解毒,要不是我自以為是的去招惹金平年,他不會這麼快死。至少,他能等到初兒喊他一聲爹爹,等到老二出生,甚至他能親手教初兒寫字……都是我的錯,你明白麼?”她能嗅到他身上濃濃的酒香。
半晌,慕無塵暈乎乎的腦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是你的錯,雲墨本來就活不久的,最多……最多明年春天,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問孫炎。”
“我問了,可是……”阿音手心緊了緊,終於回身看他,眼中滿是自責和悲傷。
慕無塵看見她的那一瞬,忽然就明白了什麼,她不是怨恨他,一直以來,她責怪的都是她自己。
“可是即便是活不久,對你來說至少比現在好,是不是?”慕無塵見她點頭,忽而心酸難耐,“阿音,其實他的蠱發作的越來越疼,越來越頻繁了。我們讓他一直那麼痛苦的活著,直到死去,真的好麼?”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問自己的問題,每一次雲墨的痛苦他都看在眼裡,真的是一次比一次痛。
本來,他們也沒有什麼時間了。
“可是……”阿音又控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淚,“我想他,好想好想。”
“我知道。”慕無塵終於上前,輕輕的抱著她,輕聲的安慰,“我都知道。”
“我告訴自己,他已經走了……走了很久了,可是這裡的一切我都開始小心翼翼的。”阿音的眼淚沾溼了他的肩頭,“一碰就痛,真的好痛。”
他想說,時間會治好一切的,可是這話他連自己都勸不了,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勸她不痛呢。
“沒關係,有我在,我會一直在。”一直以來,他都想好好地抱抱她,安慰她,可是他不會,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合適,從什麼是後起,他對她也變得小心翼翼了。
他們之間回不去,也向不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