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它哪裡來的那麼多詞,此時它已經快爛成一灘血泥了,仍然在以最大的努力恭敬地保持著這個原始的姿勢。見過雨林當中被暴雨逼得沒有活路的原始人嗎?當他們當中的老者走不出那能夠使人窒息的暴雨,又不願拖累整個部落的行進的時候,就會跪坐在地,仰頭望天,然後張開嘴巴,等待雨水將他們的肺部全部填滿。然後他們也就以這種最虔誠的方式死了。
狗子現在正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一件事。
它對紀行從來是沒有忠誠可言的,紀行對他也是一樣,他們是最孤獨的人,同樣的找不到同類,同樣的被萬千算計逼得只能互相報團取暖。
狗子的骨頭都快斷完了,但是吟唱還是沒有結束,它有預感自己可能完不成這個儀式了。它還剩下什麼能夠獻祭的呢?支零破碎的肉體現在是指望不上了,它唯一剩下的只有靈魂。於是它打起了自己靈魂的主意。一抹狼靈從它頭頂升起,最後那一句話是它的靈魂喊出來的:
“……無論身處亂世,或是神所不顧,我將為你而戰,直至永遠……”
祭祀完成了。狗子的額頭上的眼睛開始閉合,同時出現了紀行為他起的名字:貪矢。他終於維持不了自己的那個古老姿勢,啪的一聲垮了下來。
雖然狗子幾乎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也僅僅是將紀行最危險的時候渡過去了。隨著紀行呼吸漸漸平穩,狗子側躺在地上,就像一條正在等死的老狗一樣。
它睜著眼睛,眼裡的紀行變得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親切。慢慢的它開始忘記紀行的名字,它們經歷過的事情,還有許許多多。在它有限的記憶裡面,它總是處於等待狀態,紀行不喜歡危險,所以常常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危險,這就讓狗子總是在孤獨地等待紀行凱旋歸來。它的瞳孔慢慢的渙散了,最終失去了靈性,屬於真靈大妖的智慧隨著它的境界的跌落開始出現返祖現象。獸性重新佔據它的大腦。它幾乎什麼都忘了。
它最珍貴的東西從來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遇到紀行之後的歲月。它無數次想要能夠幫到紀行,也曾經嘗試用自己有限的智慧為紀行出謀劃策,但是紀行實在太聰明瞭,它往往想出來什麼好法子,在聽到紀行的想法之後就覺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但是這世界上還有著許多比紀行還聰明的人,它是知道的。它覺得自己似乎死了,失去了智慧的它,將來很難再修煉出神智,那個它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它吐著舌頭,鮮紅的舌頭淌著血跡,瞧著軟綿無力。
在它睡著的最後一刻,它被人抱在了懷中……
它覺得有什麼正在晃自己,於是睜眼看了看,看到了懷讓正在搖頭。就看這一眼,它就失去了所有力氣,於是又陷入了沉睡。
沒一會兒它覺得腦袋有點兒疼,於是又被刺激醒了,睜開眼看見的是一片海。遠處的波濤聲倒是聽起來很舒服。它知道自己仍然躺在某個人懷裡,但是它忘了那個抱著自己的人是誰。就這麼想著,遠處的海面天旋地轉,它又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它總是這樣醒醒睡睡。
……
在橫斷山,紀行滿臉鬍渣,臉色陰沉地能滴出水。不知道多少欽天監高手在暗中紛紛圍繞著他組成了一個堅強的保護傘。他抱著血肉模糊的狗子,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後他放下狗子,對著那高逾三百丈的雕像磕了一個頭,“求求您,你是我見過最有智慧的人,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雕像聳立雲端,那不可一世的男人仍舊保持著睥睨天地的威嚴。
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紀行繼續磕頭,“我沒有辦法了,所有我認識的,或者別人認識的高人,我都拜訪過。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手法。求您救救他。”
雕像肩膀上的一隻貂關切地看著那幾乎已經變成屍體的狼軀,就在她要跳下去的時候一道警告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天外一直存在比叵測天機更加難以預測的存在!你現在下去就是把自己擺在那種存在的眼前!”
同時小貂發現自己的雙腳被焊死在了雕像上,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
紀行眼裡全是血絲,幾乎是帶著哭腔道,“梅尊者,我們兄弟倆欠你一個人情,我們會還的……麻煩指一條路吧!”
一道嘆氣聲響起,梅尊者最後還是開口了,“有一個人,你認識,羽墨。你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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