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擺擺手,官衣之下露出殘破裡衣。他見此不禁輕笑一聲,謝絕了甲讓的好意,壓低聲音道,“好漢有所不知,我這傷勢乃是積勞成疾。幹捕快這行吃的是年輕飯,三十多歲就得算是半個退休的閒人。什麼病都好治,唯獨勞累病沒法醫。好漢心意,在下心領了。”
甲讓見捕快不說實話,也不好點破他。畢竟這位捕快心中多有傲氣,輕易不願與人告知他的過往。而且他查到捕快的腰傷似乎被高人治過,否則真元境高手一擊,這捕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下來的。可是留下的暗傷,卻讓捕快一身功夫去了九成。若是不治,將來弄不好會折損壽元。
他正在琢磨為什麼捕快不治腰傷時,卻看到捕快渾身只有一件官衣完好,裡邊穿著的多有縫補。他這才明白原來捕快不是不願治,是治不起,當初那為他療傷的高人,怕是朝廷派來救他的命的。
於是他儘量不將自己心中所想露出分毫,“在下隨恩師浪跡天涯幾十載,學來的可不只是功夫。醫術,堪輿,命理,在下都有點兒研究。大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當是大福之人,豈可讓區區腰傷伴隨終生?再者某人這也是第一次行醫,往常都是受了傷給自個兒治,如若大人不嫌棄,讓某家試試自己醫術,治好了,我不取大人分毫。大人替我行醫一途壯膽,某家還要感謝大人。倘若是治不好,某家便請大人吃一頓酒如何?”
捕快見甲讓豪邁,登時年輕時的脾氣上來了十二分,大笑道,“他孃的,老子就圖你這頓酒也得讓你試試手!”
沒想到他這一聲竟然將他妹妹給招了過來。
素衣女子跑了過來,面色不善地看著捕快,卻忽地蹲了下來,“嫂嫂已經看不見了,官府念你當初……為你卸了那麼多活,你執意要頂著腰傷到處跑,萬一你出事,嫂嫂怎麼辦?”
捕快平生最怕聽到他妹妹嘮叨。女人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麼多詞,一句話能說完的事,她們能分成三百六十五瓣掰開了給你說,而且瓣瓣不一樣。捕快自忖一生乃是大丈夫,豈可讓女人整日在耳邊聒噪?所以他討老婆的時候,就喜歡他老婆不愛嘮叨。可是他這個妹妹卻是真的讓他頭疼,偏偏他還打不得罵不得。
甲讓等那素衣女子說得差不多了,“大人的腰傷,我可以治。”
不料女子轉頭只是道一聲謝,分毫沒有將紀行所說的話放在心上。而後她又開始數落起她哥哥。
她哥哥最後實在被嘮叨得不行了,突然眼珠子一轉,抓住妹妹的手,“妹妹!你可知這位兄弟是誰?”
素衣女子轉頭看了一眼甲讓,“大哥與哥哥是故交?”
甲讓不知道捕快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在下甲讓,甲乙丙丁的甲,讓步的讓。”
素衣女子楞了一下,“這名字好怪。”
捕快一拍胸脯,“怪就對了!我金雄泰朋友遍天下,這就是我那位神醫朋友,論起醫術,他可真是甲字一號,當仁不讓!江湖上便稱他甲讓,實在是醫術太過高明。今日他過來,正是為了治哥哥這腰傷的!怕找不到我,我便說了今日我來巡街,正巧接他。”
素衣女子細細打量甲讓,左看右看都覺得不像個郎中,“真的?”
甲讓見金雄泰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跟真的似的,不禁摸了摸鼻子,尷尬地點點頭,“江湖上……確實有這麼一說……”
這一刻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人家金雄泰不要臉那是不要他的臉,他自己怎麼也不要臉起來了?臊得慌啊!
女子登時客氣了起來,有點兒慌忙道,“大哥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哥哥朋友,這個,你趕緊來我家坐坐吧!”隨後她拉住捕快金雄泰,“哥哥快點兒起來,咱們回家讓這位甲大夫好好看看傷!”
甲讓見她稱自己為甲大夫,心想自己還真是個“假大夫”。但是看到金雄泰不住地給他擠眉弄眼,只能抱一抱拳,“姑娘,令兄的傷,就包在在下身上了!”
一路上金雄泰道,“舍妹金小憐,方才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甲讓道,“令妹對你多有關心,哪有得罪。”
金小憐對甲讓道,“他剛剛是不是對你說我壞話了?”
甲讓臉不紅心不跳道,“他說你天仙下凡,能做他的妹妹,是他的福氣。”
金小憐一聽這話,登時臉紅,對甲讓沒了半點兒好感,“怎麼這麼油嘴滑舌,我哥哥從來不說這樣的話!不老實!”隨後她又想起甲讓是給她哥哥治病的,語氣軟了三分,“等你把我哥哥的病治好了,酬勞不會少你半分。”
金雄泰一看金小憐提到了錢上,頓時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甲讓願意為他醫治,全是江湖上萍水相逢,可沒有什麼義務。再說先前人家說了分文不取,那看重的則是信義二字。他金雄泰英雄一生,敢和真正的高手對著幹,自然也是義字當頭。金小憐提到酬勞,不免讓人覺得甲讓醫治他是別有用心。而他觀甲讓並非心機叵測之輩,酬勞二字,無疑是在往甲讓頭上倒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