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距離古蘭告知阿萍自己的死期已經過了半個月。阿萍預想了很多次母親故去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突然,突然到她不在她的身邊。
禾蓁這時已經淚濕了臉頰,被外婆從小帶大的姑娘,她一點都沒有記恨古蘭只想讓阿萍陪伴她度過最好時光的行為,她只在難過。
難過自己外婆活不到享福的以後。
阿萍一面愛撫痛哭的女兒,一面伸手去碰自己阿媽的手背。
因為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她的表情看起來竟然有些呆滯。
明明她的手背還是軟的溫熱的,人怎麼就走了呢?
阿萍想張嘴說讓女兒不要哭了,她們得先讓阿媽進家,不能就讓她再繼續躺在椅子上。幾次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繼續抬手僵硬地站在原地拍著女兒的後背。
“阿萍,等會兒再哭吧,先把人請進去。”
阿萍推不開懷中哭泣的女兒時,身後傳來了一串熟悉的腳步聲。
阿萍看去,竟然看到了換了一身打扮的妖。
牛聖嬰穿著成套的喪服,衣飾上沒有一絲豔色,邁步走了過來。
阿萍:“你……”
牛聖嬰混不在意地擺手,道:“我是自願穿成這樣的,我問了淑娘她們,按照規矩,我這身份算是半子,為伯母守孝也是應該的。”
他抬起手,象牙白的麻布袖子在半空中滑下,他的手穩定地將禾蓁從阿萍懷裡脫開,讓阿萍去安置古蘭的屍身。
阿萍彎腰將古蘭從椅子上抱起,剛死的人身體還柔軟著,像是在睡覺。
阿萍將古蘭抱起,對牛聖嬰點點頭便朝著屋裡走去,他便領著禾蓁更在她的身後。
等到所有人換上了喪服,古蘭去世的訊息才漸漸向外散去。
家裡早已備齊喪事所需要的物件,除了沒有棺材。
古蘭按照部族裡的習俗,被打理好了後安放進羊皮裹了。身體保持著的姿態像是初生的嬰兒包在襁褓中的狀態一樣,預示著她將要踏上生命的新一次輪回。
按照古蘭生前的意思,只停靈一天便下葬了,來往祭奠的人們在靈堂便只看見了牌位的存在。
這一場葬禮,阿萍對外表現得很是恍惚,牛聖嬰便出人意料地立了起來,處理內外的事務。
仍誰都看得出他的生疏,少年妖怪卻磕磕絆絆地走完了全程,在忙葬禮的時候還能照顧好阿萍與禾蓁。
他表現得格外穩重,讓禾城人看見了他性格中的另一面,就是一直覺得他毛躁的黍,也承認了他這會兒表露的真心。
人族的禮儀繁瑣。牛聖嬰瞧著跪在火盆前燒紙的阿萍,這個性格堅強至極的人,竟然在幾天之內消瘦異常,心裡也跟著難受。
他勸不住她,就只能確保香蠟紙燭、祭品等量夠,好讓去世的古蘭擁有足夠賄賂地府的財務在輪回道上走得輕鬆一些。
到這時,他也在心中回過味來,葬禮繁瑣的程式,有時不一定是為了讓死者全了顏面,更多的還是為了撫慰生者的傷痛。
眼下經歷了這一遭,牛聖嬰莫名覺得自己離人這個族群近了些。
牛聖嬰對於葬禮的幫忙,給了阿萍極大的安慰,讓她不用維持著堅強的性格,可以從心的哭上一回。
哭過了把哀傷化作淚水流了出去,後面她才能振作起來去面對未來,去考慮更多。
自己的母親,在明知道女兒或許有能力為其續命長生的時候,卻堅定地選擇作為一個凡人去死的選擇,給了阿萍很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