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桐認真地睜大了眼睛,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就差手上拿個小本本記下來逐句背誦了。
“第二個幻境,我回到了初入合歡門那日,原本我在才藝表演環節放出的惡妖……致你平白受傷。”謝明溪的神情黯淡了一瞬。
“這一次,我對惡狼妖的隱匿手段早有提防,便一直以密不透風的劍招釣著他,直到他耗幹力氣被我誅殺,都不曾有機會逃竄,也不曾……傷害於你,幻境便消失了。”
雲桐繼續點了點頭,求知若渴地用眼神示意謝明溪往下說。
可等了好一會兒,謝明溪都不曾接著開口。
雲桐的眼神從期待,逐漸轉向懷疑。
什麼意思?他生怕自己破除幻境的本事都被自己學了去了,然後將他的風頭都搶了來嗎?
還對自己藏著掖著起來了?
可謝明溪並沒有注意到雲桐嚴重的懷疑,他臉色甚至說得上是有幾分難看,眼神空惘,顯然又陷入了對方才所見所聞的回憶之中。
如果前兩個幻境只是在彌補謝明溪這些年來親歷過的、潛藏在記憶深處的遺憾,那麼第三個幻境只能說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他蹙著眉,眼前彷彿又回到了那段莫名其妙的見聞。
幻境之中,所有人對他的稱呼,不是“謝明溪”,不是“道友”,而是紛紛不敢直視他的面容彎腰作揖稱一聲“掌門”。
彼時正道各界人馬聚集,他眼睜睜地看著扶妄、扶真、習華、菡萏等人群聚在自己身後,殺氣騰騰的叫囂著剿滅邪道。
謝明溪心下感覺奇怪,可他在這個幻境之中就像是一個看客一般,至此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舉止。彷彿靈魂被困在了軀殼的牢籠中,眼睜睜地看向面前千夫所指的“歪門邪道”——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合歡門”的匾額。
謝明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率領著身後的正道人士,對著一個個眼熟的合歡門弟子執劍相向,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最終,自己一步一步踏進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屋子。昔日熟悉的笑靨媚眼如絲地望著他,口中哀嚎求饒的話語如遊蛇一般纏綿地、挑逗地勾上了他。
可他與她執劍相向,他將她一劍穿心。
謝明溪驚出了一身冷汗。
看著面前柔弱無骨的身影摔倒在地,濺起塵土,他冷峻著眉眼,沒有絲毫波瀾地走過,鞋底如履平地地踏過她的屍身。
謝明溪在軀殼之中冷汗直流,卻不能動搖他的舉止分毫。
彷彿,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他們用最熟悉的面貌,行最殘忍的舉止。
再之後,時光的流逝彷彿如滾滾江水般失控地奔騰著,他成為剿滅魔道的正道魁首,以絕對的實力一招蕩平屍亂,成為萬人敬仰的仙尊,最終乘青雲而去,得道成神。
來自幻境之外的謝明溪的靈魂,從反抗,漸漸走向沉寂,好像一個認了命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