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靈狐這個時候已經躍到了從夏身前,它原本也受了傷,然而從夏給它餵了大把的丹藥,此刻也消化個差不多了,甩著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以保護者的姿態守護著從夏,既是親暱,也是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圍觀者們——還有老紙在呢!都嫑動!
那些少數起了趁火打劫心思的圍觀者們,頓時斂了心中想法。九尾靈狐的幻境,可不是一般人想要嘗試的。且那女修,連劍尊都能殺得了,遑論他們?就算她受了重傷,此刻殺他們有些難度,可她還有九尾靈狐的幫助,殺他們,未必不可能。
一時間,眾圍觀者們,唯有天元宗的掌門和太上長老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也只能做好準備——天元宗失去了劍尊,又多了一位渡劫期的仇人,必然有人要侵吞宗門利益,他們且要好生應對才是。至於劍尊……
太上長老又深深看了修為已經降至金丹期的劍尊一眼,對正摩挲著自己的儲物戒,不知該不該上前的掌門道:“待他死了,為他收屍,也就算對得起他了。”
掌門欲言又止。
太上長老道:“他欲殺人,反被人殺,有何可惜?他沒有被那位孟道友挫骨揚灰,已然是那位孟道友厚道……”了。
只是太上長老還未曾說罷,耳邊傳來一陣驚呼聲,他與掌門一同看向了從夏與劍尊所在的地方——
從夏靠著九尾靈狐歇息了片刻,便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大瓶的丹藥,整瓶的丹藥吃下去,從夏心口處總算停止了流血,從重傷狀態中恢複過來,只是依舊靠著九尾靈狐沒動。
卻不想修為層層遞減的劍尊忽然從自己輸了並且身受重傷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盯著從夏道:“你當真也修煉的無情道?”
為何同是無情道,他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心冷如鐵,於萬事萬物都無法掛心,便是想要斬情,想要騙過天道,騙過自己,都頗為勉強,而眼前女子,明明比他小了幾百歲,還是從凡人界那等地方出來的,怎會有本事將無情道修煉成功?且,瞧她模樣,似乎也根本和他走得不是一個路子——他斷情絕愛,一路修煉,殺親殺妻殺女殺友,方有渡劫期修為,可孟微夏……她憑什麼?一人不殺,不捨情義,竟也能修煉到渡劫期?天道莫不是傻了麼?竟是讓這樣的修煉無情道的人,一路修煉到如斯修為?
從夏還在靜靜的恢複體內靈力,不意劍尊的修為都降到這種程度了,不想著趕緊自我了結,以免待會遭罪,竟然還來質問她,愣了片刻,一歪頭,奇怪的反問:“那你以為,無情道的終點會是什麼?”
劍尊想也不想,答:“自然是破碎虛空,飛升成仙。”
從夏道:“那無情道是何人因何事何物所悟?”
劍尊:“……”這種事情,他怎會去想?他想要的,不過是飛升。
從夏倚靠在九尾靈狐身上,慢悠悠道:“本尊讀《清靜經》,其中有言,‘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執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又讀《道德經》,其內有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可見即便是大道天道,亦不是全然無情。如此,便是天道大道尚且留有一絲|情在,修士所修的無情道,又怎會絲毫感情都無?這樣的無情道,你當真以為,天道與大道,能夠認可?”
劍尊只覺腦中“嗡”的一聲,一片混亂,忽覺他之前堅持的道,竟然是連天道都不可能承認的,那,他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殺親殺友殺師,難道竟是全都錯了?
劍尊一口血吐了出來,待再抬起頭時,已然鬢發全白,整個人的修為都降到了煉氣期,而他的身體,也如七八十歲的老者一般,佝僂著,面上皺紋橫生,口中還在粗啞的念著:“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無情道,無情道,怎會不是殺親殺友殺師之道?我哪裡錯了?我怎麼可能錯?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口中這樣念著,劍尊的眼睛裡,卻透著全然的絕望。
他信了。
大道無情,可大道卻是至公的。大道能做到公正,這卻是世間所有生靈的幸運,又如何能說當真無情?只是用無情的外衣,來掩蓋它的至情至公而已。
至於眼前的女修,她修煉的怕壓根不是正宗的無情道,才能走到如今的修為。
而那些圍觀的高階修士們,此刻也越發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這無情道在各個宗門裡都是禁止弟子修煉的,那曾經所謂飛升的無情道修者,也不是在第一次飛升時就成功的,或許就是在第一次飛升失敗後,大徹大悟,改修了其他道才飛升成功。
唯有一名高階女修面有疑惑,張了張嘴,發覺周邊的人對此都深信不疑,便將心中困惑暫時壓下。
天元宗的太上長老沉沉嘆了口氣,繼續與天元宗掌門道:“畢竟是我宗弟子,為我宗也立下過汗馬功勞,為其收屍,也是我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此事,你定要……”好好處置。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天元宗掌門忽然道:“太上長老,您瞧……這位孟道友,好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