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幾位原本想插話幫忙幾位老親,頓時也只能搖頭嘆氣著離開了。
與此同時,被人責難的最厲害的人,當屬何家三少爺何叔光。
從前沒有人從被休棄的女子的角度著想,如今聽了叢夏一席話,方覺不對。
有人直接沖到了何叔光的面前,高聲質問道:“何叔光,我問你,當初你要娶溫家小姐時,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小腳,大字不識?”
何叔光一怔,心下覺得不好,可來人正是他最近頗為有好感的女子的兄長,張了張嘴,知曉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還不如說實話。
“是,但是餘兄且聽我解釋……”
那人卻是不聽,又大聲問道:“那你娶她時,是不是就已經想好了將來要和她離婚?嗯?說!說實話!我警告你,我都已經問過那溫家小姐了,她已經在我們面前發過毒誓,你說完了,也該在我們面前發個毒誓,表示你沒有說謊騙我妹……騙我們才是!”
此時有在日報上班,聽了叢夏要發的三個公告全程的人,也沖出來質問何叔光,逼迫何叔光說實話。
何叔光呼吸一滯。
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眼看這些人一臉猙獰和不可置信的來質問他,問的還是這樣尖銳的問題,他已然猜到這些人的下一個問題是什麼了。
可是,巧娘她,發了毒誓?發了甚麼毒誓?可會對她真有妨礙?
“說啊!不說就是心虛!是渣滓!是敗類!”
然而面前這些人,容不得何叔光多想其他,只得面帶愧疚的低頭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帶頭的人不依不饒:“你說清楚,你是不是那時自願和她結婚,就想好了將來要跟她離婚?”
何叔光神色慘淡道:“是。”
“那你既然厭惡她是個封建糟粕……影響下的舊時女子,又為何非要娶她?難道真的就是為了讓你的父母放心,放你出國留學?”
何叔光無法不答:“是。”
“行!那我再問你,你既然是為了你自己的事情,娶了一個你不想要的人,還早就打算好了要跟她離婚,那你為什麼又要和她洞房?你難道不知道她這樣以後的路更難走?而且,生一個不夠嗎?她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懷孕?生了三個孩子?
……且,你當年留學回來,她父親哥哥還沒死,她那時也才只給你生了一個孩子,你怎的那時不和她離婚,非要等到後來,又和她生了兩個孩子,等她孃家人都沒了和她離婚?你究竟是什麼骯髒的心思?”
“我……”何叔光被問得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是我太過年輕,是我……太過自私,千錯萬錯,這都是我的錯。”
何叔光其實在當時和溫巧娘離婚那天,聽到溫巧孃的那番話後,就對自己産生了懷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錯了。待到今日,這些人上門來替溫巧娘打抱不平,還說的句句在理,何叔光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是真的錯了。
錯在他太過自我,太過自私。
從頭至尾,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溫巧孃的想法。
他嫌棄溫巧娘是封建糟粕,是小腳,是大字不識的愚婦,但是,在成婚前,他就知道溫巧娘是這樣的女子,為了能出國留學,為了他能在國外學有所成,將來可以為國家之崛起而付出一份心力,也是……能為父母盡一份孝道。他什麼都顧忌到了,就是沒顧忌到溫巧孃的想法。
如果不是嫁給了他,想來,溫家也會給溫巧娘找一戶好人家。哪怕沒有他這樣的為國為民的大志向,只是個普通小商人,溫巧娘也不至於結婚數載後,被夫家休棄。
退一步說,他當初即便為了那些自私的緣故娶了溫巧娘,也完全可以不和溫巧娘洞房。到時候,他跟溫巧娘離婚,溫巧娘還是完璧之身,想要嫁誰也容易許多。且,他為什麼不在剛學成回國後,溫家父兄還在的時候提出離婚呢?他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溫巧娘懷孕呢?為什麼這些已然成了既定事實,他還偏要嫌棄溫巧孃的封建糟粕,非要與他離婚呢?
不過是自私自利四個字,這樣做對他最好。
不過是他見色起意,看見溫巧孃的美色便挪不動步子,偏要反過來怪溫巧娘美色誤人。
不過是他早知道自己是錯的,若是在溫家父兄還活著的時候和溫巧娘離婚,人人都不會站在他的這一邊為他說話,人人都會站在溫家那邊,給溫家父兄一個面子,指責他是錯的。而溫家沒人了,他再與溫巧娘離婚,便會少有人為了溫巧娘來指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