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庭山實在是怕了去戶部。
第一次回京述職去戶部,他什麼都不懂,硬是在戶部門外轉悠了一個月也沒進去戶部的大門。
並不是戶部的大人多麼苛刻。
實在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戶部的小吏一見他是外地來的官員,便以為他油水豐厚,張口便暗示跑腿費。
他無奈遞了自己剩下的盤纏上去,那小吏看著那一串銅錢,面色大變,當即將錢扔在地上,訓斥他一頓,說什麼他竟然妄圖賄賂朝廷命官,害得他差點兒被兩邊的侍衛叉出去。
他也算是運氣好,撞見了戶部的一位官員出門,才將他的述職卷宗送了進去,不然,他要猴年馬月才能述職。
只是,從那以後他就知道了,戶部自有一套收錢的規矩,要想把卷宗遞進去,須給小吏跑腿費。
遞進去之後還要給書記官潤筆費,因為各地送上來的卷宗不一,各有各的版本,便有一位書記官按照戶部的格式將所有的卷宗一一謄錄,方便上官查閱。
若是這潤筆費掏的不到位,那麼好些個描述自己功績的詞句便會統統不見。
卷宗給到了戶部官員的桌子上還不算完,還要看今年有多少空缺,這才是謀關係的時候。
有關係的多掏一些錢,即便評級不佳,也能謀一個好職位。沒關係的,即便評級優等,也只能到了一個窮地方去當官任職。
評級一般也沒有錢的,有些等許多年都等不到一個職位,只能月月年年來戶部這裡耗著。
有許多人從青年等到了壯年,戶部會給安排一個小吏的職位。
這職位對於考中了進士的人來說,不是授官,而是降職,吏和官之間是天差地別。
很多人因此一怒之下辭官而去,終身不入朝廷任職。
他年年都沒有錢掏,若不是因為在政上的確做出了一些業績,也沒有差錯把柄被抓住,只怕也會落一個辭官而去,落魄終身的下場。
這樣來了幾次,他是徹底怕了進京述職,每次在戶部過一遍,都如同在鬼門關走一遭。
不過,他已經四年沒有回京,如今新皇登基,朝政清明瞭許多,或許戶部變了也說不定。
這樣想著,他便耐下心,等明日到了戶部去再看。
他細細想了自己在任上做的事情:抓盜匪,挖河渠,鼓勵農桑,整頓吏治,一樁樁一件件都深得民心,並沒有什麼有差錯的地方。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次會匆匆命他回京,和惠子俊聊了一番後,發現京中除了皇帝突然散去六宮之外,並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
他也不敢在亂猜,當即決定第二天到了戶部再說。
第二日。
惠庭山早早就去了的戶部,外面已經有了許多官員在等待,其中有幾個是他四年前見過的。
如今再相見,那四個和他相視苦笑。
其中一個道:“惠縣令,四年未見,你依然是縣令,未知何時能升調?”
惠縣令拱拱手,笑了一下,未敢多說話,免得被戶部的官員忌恨。
這幾個等在外面的,各有各的冤屈,有的是從軍中退下,遲遲未能安排職位,還有的則是人窮付不出潤筆費,政績被寫的一塌糊塗,評了個差等,在這裡等著補官。
他自問無法幫他們一把,卻也做不到冷眼旁觀,只能匆匆拱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