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家名為“君來歸”的酒肆,櫃檯後站著一位眉目深邃,面目清俊的青年,相比其它賓客喧囂的酒肆,這家店裡要冷清許多。
並不是這家店菜不好,酒不好,相反一些熟客很喜歡在這裡吃個迎客飯,喝個餞別酒,只是這位掌櫃的面目實在太冷了、太不耐煩了,瞅進店的客人活像是在攆人,很多半隻腳踏進店門的食客在這雙冰霜冷劍的眼睛注視下,渾身打個哆嗦,然後轉身就跑,活像後面有狼在追趕。
“遠哥,”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門口走進來一位年青女子,雖是婦人打扮,卻嬌俏可人,神情間頗似豆蔻年華的少女。
她瞄了眼酒肆大堂內門可羅雀的食客,兩眼彎彎的笑了起來,帶著點戲謔的味道,“唉,再讓遠哥站幾日櫃檯,我們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明遠看著他,眼裡的冰雪就像澆到了炭火裡,霎那間消融了,還蒸騰著一點水汽,顯得特別的柔和。
“洛洛,其實我可以去採購物品的。”
慕清洛走上前去挽住了明遠的胳膊,笑眯眯道:“你留下來更好些,”她指了指酒肆後面的小院,“萬一姐姐有事,你在,她會安心些。”
“總之,就辛苦遠哥再站幾天,等青山回來就好了。”
“嗯。”
慕清洛仔細端詳了一下明遠的表情,道:“你有點不高興,誰惹著你了。”
明遠哭笑不得,“沒誰惹我,我也沒有不高興。”
慕清洛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好像在說,“我就聽你胡說。”
明遠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擔心。”
慕清洛點頭表示瞭解,“姐姐前幾天情況不是好了不少。這又怎麼了?”
明遠皺了一下眉,道:“她醒來後自從看到院外有棵胡楊樹,每天都要去看一會兒,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她在那裡待著的時間卻越來越長,經常一天什麼話都不說。”
慕清洛體諒地道:“那你想去看看她嗎?我在這裡守著就行。”
明遠點點頭,用手揉了揉慕清洛的頭,轉身向後院走去。
“君來歸”酒肆的後院出去,是一邊荒蕪的草地,與前面人聲鼎沸的集市形成了天壤之別。又是初冬時節,樹上的葉子已經掉光了,剩下的枯枝上築了好多灰撲撲的鳥巢,景雲初就靠著這樣的一顆樹坐著,腿上蓋著胡毯,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前面一棵碗口粗的胡楊樹。
這顆胡楊比起周圍立根堅韌,粗壯枝幹的胡楊樹來說,太年輕了,顯得十分的幼細,但是它仍然努力向上伸展著枝幹,露出不服輸的勁頭來。
“回去吧,姑娘,一會兒該起風了,身子不舒服了又要受罪。”綠水看著景雲初面無表情不錯眼珠的盯著那棵樹,心裡實在擔心得很。
景雲初慢慢抬頭看了一下高遠的天空,又將眼珠落在了面前的胡楊樹上,輕輕地道:“太陽還很高,我想再看一會兒。”
那聲音又柔又軟,輕飄飄著不了地,沒多少生氣。綠水眼眶一下就紅了,道:“姑娘,晉王殿下他真得沒事,他受的傷比你輕多了,你別內疚了。”
景雲初在聽到晉王殿下這四個字的時候,心臟一陣熟悉的絞痛,縮在毯裡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那一劍之後,我們這一生就再無瓜葛了。”
綠水愁得不停地嘆氣,也乾脆在景雲初旁邊坐下,“姑娘,反正我也沒事,我陪著你看。”
明遠從後門出來,遠遠地就看見景雲初和綠水偎依在一起,如往常一樣坐在那棵胡楊樹前。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言語的安慰對目前的景雲初來說實在是起不了什麼作用。
三年前,秦王一舉拿下崔氏一黨,在晉王府一間不起眼的小屋裡找到景雲初時,現場一片狼藉和血腥,景雲初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神智已經渙散,陸北寧胸口中了一劍,幸得有景言的聚神丸和外傷聖手周子清在,堪堪搶回一命,皇后也受了傷,暈到在地。
將景雲初接回景府後,外傷內傷調養好了,景雲初一直沒有清醒,暈迷中時常口吐亂語,要不就是哀哀哭泣,按景言的話來說,景雲初此次過度給青黛劍喂血,使此劍邪性大增,趁景雲初虛弱之時,侵佔了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