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大雨仍在繼續,雨滴就像是斷了線的串珠,交匯在了一起,一股一股地往下掉,沖刷得萬物歸巢。
荒野中除了雨聲之外,什麼都聽不見,本已夜深的天空,被雨水阻隔得更顯黑暗幾分,令人難辨東西南北。
水月城外一百里,官道旁,劉亮與一眾巡捕共四十人,停止了前進。
眾人身穿蓑衣,頭戴防水官帽,由於天黑,加上大雨不斷,使得道路坑窪而溼滑,步履艱難,拉動馬車的馬匹都已經死去其一,大夥只好下了馬,覓得一處驛站,避雨作息。
眾人烤了火,圍坐其間,老鴻見劉亮臉顯憂慮,乾笑幾聲,寬慰道:“劉捕頭,不必太過擔憂,待天亮之後,就算是下雨,我等行進的速度也會比現在快得多,準能按時完成任務。”
劉亮眉鎖更緊,不住搖頭,道:“問題不在趕路,而是在於我等能否熬過今夜,決定了其間之成敗。”
眾人聽之無不一驚,其中幾人同時脫口而問:“劉捕頭何出此言?”
劉亮道:“此事大不對勁,首先,這批物品,是悄無聲息出現在城主府裡頭的,說明前來託付之人,不想讓人知其身份,相貌,以便出事之後,好置身事外,這,就像是算準了定會出事一般。
其次,那封加急文書,哪怕是真的出自榮王府之手,那也是託付之人進了城主府,放下物品之後,才臨時起意,所撰寫出來的。
這便表明,今天突降的這場大雨,能夠間接助其大功,如我所料不差,定奪時間一事,乃是此人臨時起意所為,今天夜裡,便是他擇定的下手之時,解決他想要解決的事情,至於是什麼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一位老巡捕繼續問道:“劉捕頭,你是如何斷定那封加急文書乃今天臨時所寫?按道理,王府之人想要託鏢,早早便已寫下了文書啊?”
劉亮道:“就憑書信裡直接寫明瞭,我等必須在今天出發護送這批物品。正常的託鏢事宜,斷不會刻意要求護送一方的出發時間,只會在乎能否在規定的時間內,將物品送達目的地,而這場大雨,是今天上午才開始下的,雨中圖事,試問不是今天所寫,能是何時?
此外,還有一件事,能證明寫信之人圖事必在今夜。那便是,此人對託運之事不甚瞭解,完全是個外行,大家不妨想想,我等現在用了兩個時辰,便行走了一百里,且是在雨天阻撓之下,那便是說,倘若我等一天一夜不休息的話,至少能走上六百里,如此算來,哪怕是一直下雨,十天十夜便能趕路六千里,而集英山距離我水月城最多不過三千里,要趕至那裡,方當不過五天五夜的時間。
可是此人在書信之中言明,我等必須在半個月之內完成護送,這隻能說,此人寫書信之際,在時間觀念上,完全是胡寫一通,他根本不在乎護送時間的長短,而是在乎今夜的行事。”
眾人聽得發怵,劉亮的一番推論,已然證實,今天夜裡他們定會出事,這不得不讓人直冒冷汗,背脊發寒。
陰謀陷阱啊,搞不好便是一場血戰在即,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誰人不怕?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一位青年巡捕忍不住怒道:“劉捕頭,既然你已知道這是個陷阱,為何早在城主府,尚未出發之前,不擺上臺子講明,卻要帶著大家出來冒險,身陷危機!”
劉亮搖頭:“關鍵是我等出發得太過倉促,我也是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就方才這些言論,我都是一路想來,仔細反覆考量,才想明白的,出發之前並不曾想到,不然,我是無論如何亦不會帶著大家出來的。”
眾人都清楚劉亮的為人,盡皆點頭,表示理解,老鴻發問道:“那,我等現在立刻退回水月城去,不再押送這批物品,如何?”
劉亮再三搖頭:“怕是回不去了,這裡距水月城少說也有一百里地,已經給了對方足夠的時間來解決事情。事到如今,大家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抗過這一夜,希望對方所圖並非甚大,只是想要稍微利用一下我等。”
一邊說著,劉亮一邊不落痕跡地繞著篝火走動,勘察著驛站外的動靜。
“砰!”
當劉亮走到身後之時,突然發難,毫無徵兆,朝其後背狠狠地打出一掌。
慘叫一聲,飛撲向了火堆,被大火一灼燒,又是一聲慘叫,本能地反跳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