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郡王當時一直賠笑著,也不敢再擺長輩的款,押著他家世子再三道歉,又留了許多厚禮,第二天才灰溜溜地回去了。我是聽說你被折騰著涼生了病,倒是想看你來著,但是王爺這邊交了個差使給我,一直在北郊那邊忙著訓練侍衛,好不容易要過節了放了假,今兒才得了空來看你,如今看你臉色還好,已好多了吧?”
雙林含糊道:“也沒什麼大病,只是天冷又過節,所以懶怠到前頭去伺候,有勞雷大人心上還牽掛著我。”
雷雲大聲道:“嗨,你這話就說的見外了,上次海東青那事還多虧了你從中斡旋,這次望海堂的事,我也聽說了,要我說,傅小公公您這精明能幹,真是一等一的。”他挑了個大拇指道:“便是我這粗人,也打心裡佩服,難怪殿下這麼倚重你,肯為了你出頭,我們那天看著也覺得爽快得緊。這次殿下護著你給了開平郡王一個大大的沒臉,咱們下邊人聽了都覺得殿下英明神武,護得住下邊人,不是那等一味拿下人來作踐的,難怪手下的人個個也都是忠心耿耿的。”
雙林輕輕咳嗽了聲,著實不想提楚昭,轉移話題問:“您這次給殿下是訓練侍衛嗎?”
雷雲道:“嗯,不過……我覺得這批侍衛之前已在哪裡訓練過了的,看起來竟像是從小就調|教過的,年紀不大,卻十分吃得苦,這冰天雪地的,他們跟著我訓練,一聲苦都沒叫。如今叫我教著,也只是馬術、騎射這些功夫,然後讓我經常帶著到草原上訓練,熟悉這一代的地形,單看他們的名字,都是天樞、天璇之類的名字,和那些京裡原本帶來的官宦出身的侍衛又出身不同,倒像是些沒根底的死士,如今也已選了幾個好的在殿下身邊當差了。”
雙林點頭心裡明白這估計是從前王皇后給楚昭訓練的暗衛了,如今是開始慢慢啟用,只怕是才從內地拉出來沒多久,所以要加強這邊的地形地勢等的熟悉,熟悉馬上的訓練。
雷雲又說了幾句閒話,看雙林氣色紅潤,便問道:“我看你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兒天氣難得放晴,不如我們去青巖寺拜拜菩薩?也給你去去晦氣,明年就走大運了。”
雙林這些日子的確身上時時燥熱,拘在屋裡脾氣有些煩躁不安,想著橫豎也無事,不如出去逛逛,便應了,起身叫敬忠拿了大毛衣服來換上,備了馬和雷雲出門,雷雲看雙林一反從前總是青灰色皮袍的低調樣子,換了一身湖藍色雀紋緞面鑲白狐皮的新袍子,頭上戴了同色大毛狐毛軟冠,額上鑲了塊白玉,襯得他肌膚瑩白,神清骨秀,偏偏又比平日裡不同,似乎多了一股清氣暈在眉梢眼角里頭,薄唇似乎比平時紅許多,未笑含情,一雙眼睛也比平日清亮許多,和平日那縮在楚昭身後的奴才樣子截然不同,他忍不住讚道:“這新袍子不錯,顯得你精神得很。”
雙林在屋裡光線暗沒注意,一出來陽光一照才發現身上這衣服湖藍緞面全是銀色暗紋,陽光下熠熠生輝,敬忠還抱著件白狐皮的披風正要給他披上,不由道:“哪裡弄的這麼招搖打眼的衣服?快換了我平常穿的來。”
敬忠有些委屈道:“這是王府新賞下來的衣服,聽說是王爺賞的料子讓針工所做出來的。”雷雲忙道:“又不是在王府裡頭伺候,這就要過節了,換什麼換?挺好的,仔細時間過了。”
雙林雖覺得不自在,但是看著時辰是不早了,再脫換一番叫雷雲乾等著不好,也不計較,勉強披了那披風,翻身上馬,和雷雲去了青巖寺。
因著是年前難得的晴天,青巖寺上香的人不少,人煙湊集,香氣霾靄,雷雲和雙林上了香後,便在後山揀了人少僻靜之處閒逛著閒談說笑,看那白雪中時不時一樹紅梅,倒也好看,轉過山道,便是一座小園,迎面看到一道刷得雪白的粉牆,粉牆上一行一行墨色淋漓,想來都是香客觸景生情有感而發寫的詩。雷雲道:“我小時候在家裡當奴僕一樣養著,沒讀過什麼書,做了半輩子粗人,如今雖然粗粗認得幾個字,卻到底詩書不通,每次看到這些讀書人看看景色就能寫出詩來,真的挺佩服的。”一邊說臉上露出了一些遺憾之色,顯然頗以此為恥。
雙林壓抑許久,本正是自暴自棄之時,和雷雲出來散心,卻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看雷雲有些神傷自卑之意,看著四下又無人,惡意上湧,安慰他道:“我倒是聽過一首詩,很是符合這風景。”
雷雲道:“哦?賢弟快說來聽聽。”
雙林輕輕咳嗽了聲道:“滿牆都是屁,為何牆不倒,那邊也有屁,所以撐住了。”
雷雲轟然爆發出一陣爽朗大笑,一邊揩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指著雙林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到牆後頭也傳來一陣笑聲,雙林和雷雲都吃了一驚,定睛去看,只見粉牆後頭轉過一群衣衫華貴的文士來,內中認識的有王府長史何宗瑜等一干東宮舊人,又有些藩地這邊的清客幕僚等,一群人簇擁著中間一個眉清目朗,風華卓然的貴族青年,卻正是楚昭。他微微揚了揚漆黑的劍眉,對著雙林輕輕勾起唇角,目光飽含笑意,雙林被那道視線定住,呼吸一窒,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只看到楚昭旁邊的洛文鏡笑意未絕,輕輕鼓掌道:“傅小公公實乃真趣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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