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雙林只能自認倒黴,心裡沉吟,河工一貫是虧空的大戶,太子這眼裡揉不進沙子的個性……再看他今日黑口黑臉的,顯然心情不好,想必這一路巡防,受了不少氣吧……但是河工虧空後頭,多是牽連朝中千絲萬縷,以太子現在的地位,還動不了……陛下派他出來巡視,又是有何意義?
傅雙林問:“聽說殿下喜得了貴子?”
霧松笑道:“可不是麼,陛下喜歡得很。”一邊又低聲道:“原本這些日子陛下對殿下有些冷落,得了皇孫後,又給殿下派了差使。”
傅雙林不說話,心中一邊暗自思忖,一邊問霧松:“冰原雪石都怎麼樣了?”
霧松遲疑了一下道:“冰原還是老樣子,去歲殿下大婚後,我和他貼身伺候的,都提了一個品級,只是雪石就說來話長了……”
雙林問:“那次殿下遇劫,雪石回去沒被怎麼樣吧?”
霧松道:“那次殿下回去便發了熱,好在一貫身子健壯,調養了幾日也調養好了,只是雪石也是病歪歪的,娘娘原本是要懲治他的,只殿下說了雪石也是為了保護他捱了鞭子,替他說了情,娘娘還是動了大氣,將雪石貶為無品的內侍了,雖然還在東宮伺候,卻不許在殿下跟前伺候。殿下不敢維逆娘娘,畢竟這還是娘娘先處置了,否則若是陛下動問,恐怕就直接杖斃了。雖然沒了品級,安排的差使卻也輕省,殿下又叫我看著,他也並沒怎麼辛苦的,只是那次以後,他就整個人都失了光彩,時時木木呆呆的。殿下有時候擔心要去看他,他卻也不肯見殿下,只避著殿下,不知是怎麼了。後來殿下忙著大婚迎太子妃的事,也沒時間顧上他,只是叮囑著我們好好照應他不讓他吃虧罷了。”
雙林心下暗歎,又問道:“太子妃可好伺候?”
霧松道:“陛下和娘娘親自選的,自然是溫柔貴重知大體,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和殿下那是夫妻和順,待我們這些殿下的身邊人也很是和氣,只一條,這識大體,也太識大體了些,有時候真的是……”
雙林好奇道:“怎麼了?”
霧松看了看沒人,低聲道:“這事也就我們貼身伺候的宮人知道,如今說與你知,讓你心裡有個數,你也莫要宣揚出去……這事娘娘親自下了禁口令,連太子妃身邊伺候的都拉出去處死了一個。”
雙林臉上微微變色,霧松低低道:“殿下一貫是敬重太子妃的,親迎太子妃大婚後,之前皇后娘娘指派過來的兩個選侍都封了昭訓。但是殿下一次都沒去過別的房,除了自己書房,只在太子妃房中歇宿,果然沒多久太子妃就有喜了,宮裡上上下下都高興極了。按說太子妃有孕,無法侍奉殿下,是該安排妾室伺候殿下的,那兩個昭訓,因為殿下當時遇劫回來生病,根本沒伺候過太子,還以為能有出頭之日了,那段時日給我們都遞了不少話,我們沒敢接,畢竟上頭還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做主呢,況且殿下一心撲在國事上,哪有心思。結果太子妃不知道哪裡聽了什麼流言蜚語,居然悄悄命人接了雪石到了太子寢殿裡,教了規矩,讓他給殿下侍寢……”
雙林吃了一驚:“怎會糊塗如此?”
霧松道:“可不是!正好那天是我伺候值夜的……那天殿下一掀帳子,便看到雪石……光了身子伏在床裡頭等著侍寢,他臉都青了,摔了帳子就走,回了書房把東西全摔了……又衝去太子妃寢殿找太子妃。我從小伺候殿下,你也知道的,一貫穩重尊貴得很,幾時動過這樣大的氣。也不知太子對太子妃說了什麼,總之太子妃那天都動了胎氣傳了太醫。驚動了皇后娘娘來,又把殿下好一陣說,最後殿下還反過來給太子妃道了不是——不過皇后娘娘應該也說了太子妃的,太子妃身邊一個宮女還被直接被杖斃了,聽說就是她挑唆的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年紀小不懂分寸……”
“連我們都替太子殿下憋屈,殿下一貫最是尊貴穩重不過的,是那等寵著孌童胡來的人嗎?雪石雖然長得好看些,便是得殿下念著幼時情分多看顧些,那也一直是和我們一樣正正經經在殿下伺候的,何曾有過什麼腌臢事?他心氣一向高的,卻不敢維逆太子妃,但是白白受了這一番侮辱折騰,當天回去立刻就病倒了,病了幾天吐起血來,太醫來看居然是得了癆病,你是知道宮裡規矩的,這等會過人的病哪裡能留在宮裡,娘娘便吩咐按規矩將他挪了出去養病,殿下念著舊情,也沒放到安樂堂,命慶安侯在宮外悄悄置了宅子配了丫鬟小廝讓他住著養病。捱了這些時日,仍是不見好,前兒殿下出京前,還命我去看過他,一張臉黃得都不成人形了……唉!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
“咱們本來四個人在殿下身邊伺候得好好的,你失蹤了,雪石挪出去了,只剩下我和冰原兩個,娘娘原要補齊的,殿下卻堅持不許,一直留著缺兒……要說殿下就是個長情的……你也真是的,在外頭既然平安怎的不回宮,莫非是怕陛下娘娘責罰?”
雙林聽著霧松嘮嘮叨叨著,鼻尖卻微微酸楚,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細想起來,雪石其實和自己是同類人,都喜歡男人,只是他偏偏喜歡上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對他有回應的人,想必被太子妃接去為楚昭侍寢的時候,他心裡還是抱著一線是楚昭之意的期待吧?最終太子盛怒拂袖而去的時候,大概他心裡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完全成了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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